要说这办教育的人家,对两样学生记忆最深,一种就是学习特别好的,一种就是特淘气的,秦凤仪显然是第二种。故而,骆太太记忆深刻,骆太太笑,“你还坐在树上,你们先生喊一句,‘你给我下来!’,你就在上头回一句‘你有本事给我上来!’,是不是?”
秦凤仪直乐,“说实在的,先生爬树的本领,那也不能小瞧啊。他一撩衣摆要爬树上来捉我,我还怕他捉到,时常找师娘你求情。”
骆太太想到旧事,亦是忍俊不禁,“就会说好听的,什么‘师娘你劝劝师傅,别冲动啊’,有时真不知你那些词打哪儿学来的。”
“我小时候,最怕先生。我早上不起床,我娘都拿先生吓唬我,说,迟到就要打手板了,我刷就起来了。”
“你娘那时候,只要你挨了手板,就来我这里哭诉送礼。”
秦凤仪笑道,“我家就我一个,我爹我娘就是太宠爱我。说真的,要不是先生那时管得严,我都不能学些蒙学,后来先生走了,换了私塾,我就没怎么学了。要不是有先生教我的那些基础,我后来哪里还能重拾四书五经啊!”
骆太太道,“你打小就聪明,就是太淘气了,你们先生常说,要不好生管一管,就浪费了你这天资。”
“唉哟,原来先生还夸过我这些好话哪!”秦凤仪眉眼弯弯,笑,“在翰林院,他也跟小时候一样,成天训我。”
李镜道,“那是对你有所期冀,要是不相干的,谁肯理你!”
“我知道,骆先生打早就这样,越是看重谁,就越发管得严。”秦凤仪起身道,“唉哟,我这都在翰林院好几个月了,也没认出先生来,怪道先生要生气呢。师娘,我得郑重的给你介绍一回,这是我媳妇,阿镜。”
然后,俩人又正式给骆太太见过礼,骆太太连忙道,“彼时不过启蒙罢了,可莫要如此。”
秦凤仪正色道,“启蒙也是先生啊。要是先生不走,我说不得还要早些中探花哪。”
骆太太也有见面礼给李镜,秦凤仪还打听,“我记得,师娘你还有个小囡囡的啊。”说着,秦凤仪恍然大悟,“不会是给阿悦做了媳妇吧?”
骆太太笑,“所以,你开始叫我嫂子也没差。”
秦凤仪连忙道,“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咱们各论各的就成了。”他又偷笑,“我在学里,还给先生叫了好几回大哥,怪道我一叫大哥,先生脸就怪怪的。”他自己就大笑起来。
骆太太命叫了两个女儿出来相见,与秦凤仪、李镜小夫妻道,“还有两个师弟,都念书去了。”彼此见过,李镜庆幸多备了几份见面礼,令丫环取了四份,两份给两个小师妹,两份是给两位小师弟的。
秦凤仪想到小时候,其实,他那时也还小,不过,他记性很好,虽然认是认不出来了,但看着骆大姑娘道,“我记得,小时候囡囡常拿桂花糕给我吃。”
“你们念书,一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时候,囡囡那时也小,拿着桂花糕在院子里玩儿,没一会儿功夫就哭着跑回去找我,说阿凤哥抢了她的糕。”
骆大姑娘笑着看向秦凤仪,道,“我都不记得了。”
“就怪师娘你做的糕太好吃。”秦凤仪又道,“囡囡,小时候阿凤哥还买糖给你吃呐。”
骆太太含笑望着秦凤仪,很有几分欣慰模样。
不过眼瞅已是晌午,秦凤仪起身告辞,骆太太道,“今儿不能留你们用饭,你们有空只管过来说话。”
秦凤仪道,“先生也是,早认出我来了,偏生不说,不然,我早过来了。师娘你放心,以后我必要常过来的。”
骆太太送他们出门,秦凤仪忙叫师娘师妹的止步了,还与师娘道,“我那酒都有年头了,师娘你收着,让先生慢慢喝,别给他一次喝太多。”
骆太太笑应了。
秦凤仪一上车就叫惨,那模样,要是车子宽敞,他都能在车里打个滚了。李镜也说他,“你可真是,自己个儿的启蒙先生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什么呀。”闹出这样的乌龙来~
秦凤仪道,“我小时候,见天挨骆先生的揍,关于他的事,我都恨不能失忆,哪里还能记得。再说,我那会儿也就五六岁,没两年他就走了。唉呀,你不知道,咱爹还找过骆先生麻烦哪!”
“这又是怎么回事?”
“骆先生教书可严了,每每拿戒尺敲我,爹娘心疼啊,我都叫咱爹去给我报仇。”
李镜都不相评判婆家这是什么行为,别人家孩子念书,家长只怕学里先生管得不严,小孩子淘气。到公婆这里倒好,人家先生略管一管,他们自己个儿先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