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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记(651)

“你哪里知道男人对权势的野心。”苏先生没有半点同情,道,“一旦没被抓着,一辈子的前程就是妥妥的。”

就这一关也被抓了几十人出来,到东方晨光初升时,漫长的举人队伍总算全数进去了。贡院外头站了一排铐枷示众的做弊者,余者送考的众人纷纷带着一脸倦意散去。赵长卿道,“先生,咱们也回去吧。”

“再等一等。”

师徒两个在外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接着又有十几位衣衫不整的被锁了出来,苏先生道,“这都是往身上写字的。”

赵长卿叹为观止,后来夏文自考场出来方知道,进门只是第一道检查,进去后还得脱光了再查一遍……种种招术,令人无语。

苏先生此方道,“回吧。”

苏先生与赵长卿过得颇是悠游自在,并不似别的送考人家那般心下万千挂念,不过也派了平安出去在贡院大门守着,听些新鲜事来取乐。

平安说的神乎其神,“如今贡院上头连鸟都不准飞进一只去。”

赵长卿问,“这是为什么?”

平安道,“如今题目都出来了,怕有人用信鸽往里头送信做弊。”

“还会有这种事?”

“都射了好几只下来。”

赵长卿大开眼界,与苏先生请教,“先生,以往春闱也是如此么?”

苏先生反问,“你说呢?”

赵长卿本就是个聪敏之人,思索片刻,道,“只是不知往年是否也如今年这般查出诸多作弊的举子来。”

苏先生笑,“是不是觉着这科举也不过如此?”

赵长卿道,“这个早秋举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是阿宁考秀才,爹爹也带着他拜访过知府大人。秋闱时有门路的谁不去走门路,只是不知这么多做弊的。”

苏先生道,“那是他们没遇到监察司。”

赵长卿沉吟道,“自去年九月,监察司抓了那些举人们进去,到春闱前也没放一个出来。外头的话就不大中听了。如今春闱,监察司这般铁面,摆明了是要打文官的脸。”

苏先生笑,“那些被搜检出来的只是举子,还说不上是官。”

赵 长卿道,“连这种半夜飞信鸽的法子都能使出来,不定还有什么不可思议、千奇百怪的事儿出来呢。我就不信,考场的监考官个个就铁面无私,这若是有什么把柄落 在监察司手里,监察司难道会跟他们循私?”赵长卿长长一叹,“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朝中的事与家里的事也没什么差别,说不得陛下就是要监察司与文官别个苗头 才好呢。”

“这话有些意思,只是不该这样说。”苏先生纠正赵长卿,道,“皇帝给监察司独立于六部九卿的地位与权利,监察司心中只要有陛下,方对得起陛下的信任与爱重。科举本是朝廷抡才大典,能者上,庸者下,若是沦为个别人营私舞弊、培植党羽的工具,将陛下置于何地呢?”

苏先生一笑,“以后要这样说话,方是光明正大、大义凛然、堂堂正气之道理。”

赵长卿简直心服口服,认真道,“先生,以前我就特佩服你,如今我更佩服你。”

苏先生淡然道,“我也不过是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就算我不点拨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也能明白。”

“那 可不一定,先生告诉我,我能明白。不然就如同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就永远觉着模模糊糊的。”赵长卿能明白,倒不是她天生聪颖啥的,主要是她做过生意,如今主 持中馈,这些年,她也明白了一些世理人心。天下的道理,其实都大同小异。未曾接触过政治时,只觉着高山仰止,真正加以剖析时才明白,原来朝中权利斗争与寻 常的两个泼妇骂街也没什么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能在朝中出头的都是聪明无比的家伙,他们的争斗自然要复杂百倍千倍。

赵长卿在苏先生的指导下对政治有了一些了解,她此时深深的认为,人有的时候真的是要一些运气的。如同这次所有没有后台的举人们,因监察司与文官系统的对立,他们便有了空前绝后的运气:因为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相对公平的春闱。

春二月,院中的花木开始染绿抽芽。天气转暖,屋内的水仙花开到春日便尽数凋零了去,外头的迎春花灿烂的如同这场轰轰烈烈的春闱一般。

在贡院考了九天,文章如何暂且不知,倒是人人皆考出了一身馊臭气。夏文等人被接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第二件事便是吃饭,吃饱喝足蒙头便睡,夏文睡的最少,也一觉睡满了十二个时辰,如赵长宁,直睡到了第三天早晨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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