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太掩泪道,“都伤成这样,怎能不疼。”连给儿子用药水擦洗了一遍伤处,又敷上药粉。纵有千言万语哽在胸口,冯太太都不再说了,待上好了药,抚一抚儿子微汗的颈项,温声道,“睡一睡吧。睡一睡就好了。”
冯简在家养伤,梨子将家里收拾了干净,与赵老太太凌氏道谢后,便要将母亲移回自家养病,凌氏道,“你娘病得这样厉害,还是别动了。”
梨子轻声道,“不瞒婶子,先生说我娘差不多就这几天了。总不能……”总不能搁在赵家,也晦气。
凌氏叹,“有什么要吃用的,只管过来要。”
梨子磕了个头,就用个绑好的藤架子与梨果两人将母亲裹好棉被抬回了家,不过三两日,杏嫂子就过逝了。这个悲苦了一世的懦弱女人,过逝前的最后一句叮咛就是,“别忘了,给你……你姐……立个碑……”说完这句话,便溘然长逝。
杏嫂子这一生实在乏列可陈,哪怕要赵长卿说,哪怕刚强半分,小梨花儿也不至于是这样的结局。可是,看到杏嫂子这样过逝,赵长卿又禁不住悲伤难抑。
真是太可悲了,一个人,一辈子活成这样,太可悲了。
没有人会比赵长卿更明白这种可悲,上辈子,她遇到的是凌腾,憋屈而死。倘若是遇到赵大这样的浑人,她又比杏嫂子强到哪儿去呢?
梨子梨果买了口薄棺安葬了母亲,丧事并未大办。
赵勇道,“梨子今年也成丁了,他家里是军户,不如在卫所补个差,一月还有几两银钱。”
赵长卿道,“如今他正在孝中。”
赵勇对此门儿清,道,“先补了差使,待守过三年孝再到卫所当差,更是便宜。”
赵长卿道,“我反是笨了。”这些日子,事情接连不断,赵长卿精力不济。
赵勇道,“以前那畜牲就在我手下,如今正好叫梨子补了他的缺。”
赵梨子又来道谢,赵勇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
赵梨子道,“还有事跟卿妹妹商量。”
赵长卿沉默片刻,“可是铺子的事?”
赵梨子摇摇头,“铺子关了还能再开,以前又不是没摆过地摊,大不了再摆一次。”赵梨子道,“我说的是秘料配方。这些天我思来想去,冯简这样盘算我姐,为的无非就是包子铺的秘料配方。在衙门打官司时,还有那一万两的赌据,父债子偿。冯简必然会来逼债的,现在我家里拿不出这些银子,他一定会逼我用秘料配方抵债。白纸黑字,这笔银子,即使经了衙门恐怕也要还的。”
凌氏叹道,“可如何能凑起这一万两银子来呢?还不如将配方给他算了,将铺子收拢收拢,也别开了。各家银钱分一分,待出了孝,你跟梨果也该好生盘算着过日子了。”
赵长卿紧紧的抿着唇,半晌方开口道,“果子铺的那些果子配方,都卖出去,连带铺子里的东西,该出手的就出手,铺子也卖掉,就是包子的秘料配方,不卖。”
凌氏瞪眼问,“难道你要去填那一万两的窟窿?”这丫头是疯了不成!配方本是三家的,如今梨子家这样,白给了他叫他用来还债就是。若是真拿银子填这赌债窟窿,哪里有这些银子?难不成为了别人要赔上自己的银子!
赵长卿道,“母亲,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再者说,冯简既然就瞅准了包子的秘料配方,这配方就比一万两银子更值钱。铺子关了可以再开,我要留着这一料配方,将来总有东山再起之时。”
凌氏急道,“你一个女孩子,争这个强做甚!有几千两银子在手里,做什么不好,偏要争这一口气。何况,你这个时候急于脱手,难道那些东西就能卖一万两银子吗?我劝你得过且过吧。”
“先让梨子去处理铺子吧。”
梨子明显更听赵长卿的,看凌氏赵勇不说什么,便起身道,“勇叔,婶子,那我就先去了。”
凌氏连连叹气,说赵长卿,“你要这没用的强做什么啊。”
赵长卿道,“先看一看,再做决定不迟。”
待打了赵长卿走,凌氏跟丈夫抱怨,“这可怎么办?就凭那两个小铺子,能折出千数银子就顶了天了。”
赵勇道,“既是长卿的铺子,叫她自己做主吧。”
“她一个小孩子,不过争些没用的强,有什么能做主的?”
赵勇道,“长卿素来稳重,放心,我会看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