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气急败坏地说:“你快闭嘴!说了不让你提怎么还提!”
“你没有良心!你明知道端妃娘娘不是那样的人,你还说她的坏话……师父当初就该把你交出去!”郝宜气的两眼发红。
“我、我心里也难过的很,可这是太后跟皇后的意思,又是内务司审理过的,就算是现在端妃的罪名还稳稳的呢,你难道能出去喊一嗓子说端妃是好人?除非你嫌活的够长,”田丰咬牙,赌咒发誓般道,“我没有良心?天知道我更想让师父回来。”
郝宜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看你明明只是想自己爬上来。”
“都消消气,”齐本忠见他两个针锋相对,不可开交,忙打圆场道:“干爹不仅仅是为了保住田丰,也是为了我们着想,不然的话,给主子知道是田丰办事不力,我们一个个脸上也没有光,而且在万岁面前也失了重用,干爹临走的时候还叮嘱我们拧成一股绳,好生地伺候主子万岁爷,替他尽心尽忠才好,咱们别辜负了他老人家的嘱托。这才是正经的。”
郝宜跟田丰听了这句,彼此恨恨对视一眼,才没了声音。
***
精舍内殿。
在郝宜不禁高声的时候,按照正嘉向来的脾气,早就出声呵斥了。
但他并没有,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听见,也不是突然转了脾性,而是皇帝无暇他顾。
正如郝宜所说,这省身精舍内从没有其他女子进入过,可却对薛翃破例。
因为在皇帝的眼中,和玉并不只是女子,而是他心中最渴盼的一个形象。
女冠,容貌秀丽,气质脱俗,毫无尘世的烟火气,不仅是女子,反像是上清界的神女临凡。
就如同此刻她伏在茶几上睡着,虽然脸上还有着隐约的伤痕,却无损她绝色的容貌。
长眉似远山,眼睫宁静地垂着恍若细密的玄羽,唇若樱珠,肤如新雪。这样单纯的色泽交汇,衬着入画的五官,美的叫人窒息。
但鬓边跟额角的碎发却多添了几分可爱,唇上些许的伤痕也添了几分真实,让人才觉着,面前这如画者并非天上神祗,而是不折不扣的肉身。
正嘉凝神静气地细细端详,竟没有在意外头的异动。
他突然想试一试,和玉有没有鼻息,身上有没有温度,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尊玉人而已。
正在皇帝伸出手的时候,眼前的长睫眨动,她睁开双眼。
早在皇帝靠近的时候,薛翃就察觉了。
这精舍内殿用的是苏合香,但皇帝的身上,却仍有一种龙涎香的气息挥之不去,带一点涩的清苦冷飒,像是个熟悉的警戒信号,让她从顷刻的眠睡中惊醒过来。
目光在瞬间相对,正嘉缓缓将手垂落,长袖遮住了遗憾地捻动的手指。
眼前皇帝的身影迅速地清晰,薛翃起身。
但先前被掌掴倒地的时候,腰腿有些撞到,起初还不觉着如何,此刻休息片刻,便察觉了隐痛。
她身形一晃,又忙扶着椅子站稳。正嘉已经问道:“怎么?”
“有些腿麻了。”薛翃回答。
正嘉笑着在背后的藤心椅上落座,道:“腿麻了是血液不畅,酸酸麻麻的最是难受,你还是再坐会儿缓一缓。”
薛翃道:“多谢万岁,现在几时了,小道也该告退。”
正嘉抬手在额角轻轻地揉了揉:“你只歇息了一刻多钟而已。”
薛翃看着他的动作:“不知太医院可对皇上的头疾因病对症了吗?”
正嘉道:“你是说,针灸之外,以按摩辅佐?”
“是。”
正嘉淡淡道:“朕没有许。”
“这是为什么?”
“朕不喜欢那些俗人的手碰这里。”他举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但是万岁不肯如此的话,只怕还要经受头疼之苦。”
“那就受着吧,就当也是一宗修行了。”皇帝不以为然地一笑。
薛翃心中徘徊,终于道:“其实,小道也会些许推拿按摩之法,若是万岁真君不嫌弃,小道或许可以代劳。”
正嘉浓眉一挑:“和玉也是修道之人,跟朕是同源本生的,又怎会嫌弃?求之不得。”
最后四个字,语调拉的长长的,如同戏谑,却又意味深长。
薛翃净了手,又叫小太监打了一盆新鲜的冷水放在剔红茶几上。
“小道冒犯了。”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的皇帝,举手将皇帝簪发的玉簪抽下,将玉冠轻轻摘了。
皇帝的头发保养的很好,散开后,如同黑色丝瀑披散在肩头,同时有一股氤氲的檀木跟松香混合的气息隐隐透出。
薛翃站在皇帝身侧,正嘉没有办法看到她,心中颇觉遗憾。
但很快这种遗憾给弥补了,他感觉到有柔嫩的十指轻轻地摁压揉落在自己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