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秀自然明白,三姑娘的手段, 她在桓府就早见识明白。
但自从素舸进门,纤秀便并未去见过她一次,倒不是为了别的, 单纯的逞口舌之利已经没什么意义,何况她如今并不只是一个人了, 肚子里还有一个,倒要为孩子着想。
何况对于桓素舸而言,她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她自能豁出一切。
纤秀明白这时候不该跟她斗气争锋。
素舸因要养伤, 这段日子倒也并未来打扰。
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终于一日,两人是要对上的, 而当她们两个真正对上的时候,恐怕就是分出高低胜负的时刻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素舸身着一袭浅藕色褙子, 乌发挽的松松的,并没多少首饰,只簪了一支银钗。
手腕上有两个镯子,脸颊倒是白里泛着些红润,她起身迎接纤秀,行礼口称:“参见娘娘。”
纤秀笑了笑:“三姐姐不必多礼。”
素舸起身,微笑凝视,纤秀在桌边坐了,略打量了一下这屋子:“三姐姐住的可还习惯?”
“多亏娘娘跟太子殿下照料,都甚是妥当。”
“我不想留也不成呀,”纤秀笑看素舸,“都因为三姐姐生得惹人怜,让太子殿下放不下,就算拼着被人非议也要把姐姐留在东宫呀。”
素舸仍带浅笑,低头道:“我原本想去见娘娘的,只怕你见了我反而生恼,对娘娘的贵体有碍,所以才并未过去,还请恕我失礼。”
纤秀道:“你不去,就是很体谅我了。”
素舸低头笑而不语。
又过了片刻,纤秀扫了一眼窗上,悠悠然道:“不知,三姐姐可知道这段时候外头那些传闻?”
素舸道:“娘娘指的是什么?”
纤秀道:“都说桓辅国拥兵自重,跟戎人暗中勾结,有投递叛国之嫌疑,难道三姐姐没听说过?”
素舸摇头:“听是听说了,只是不大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纤秀凝眸看她,“你只告诉我,殿下对三叔起了疑心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素舸听了笑说:“这又同我有什么关系呢?殿下疑心与否,自然是因为在外头同那些大人们商议才有的,我又知道什么,又怎肯在这种大事上多嘴?”
“你毕竟也是桓府的人,有人污蔑三叔,你难道不替他正名?”
“这个我倒是提过两句,太子留没留心就不知道了,何况又是国家大事,我也不敢多说。”
纤秀轻轻地吁了口气:“三姐姐倒是推脱的一干二净,也罢。那我还有一件事不解,我听太子说,他问你当初为什么舍了他而下嫁郦雪松,据你回答,是因为三叔做主你拗不过的缘故?”
桓素舸停了停,道:“这件事您不是也知道吗?”
纤秀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告诉太子殿下,此事本是你执意要求,三叔没有办法才答应你的,但太子竟只信了你的说辞。”
素舸道:“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你这话,只能骗骗太子而已,”纤秀摇了摇头,“满府里谁不知道三爷最照料长房,凡好的东西,除了老太太外,都要先给长房,把你定给太子殿下,是因为大太太在老太太面前提过,老太太告诉了三爷,三爷才给你张罗太子的,这件事,老太太跟她身边的人都很清楚。后来因为什么突然换了郦侍郎?不过是因为你跟三爷哭闹,说不想嫁太子,他因为不愿意让你失望只好答应……三爷哪里亏待过你们一点儿,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为什么竟要恩将仇报?”
纤秀的“喜欢”两个字,在说的时候,脸色很是奇异,素舸自然分辨的出。
但是在旁人听来,却又丝毫听不出不妥,就如同一句极平常的话。
素舸的脸涌上一抹淡红,听了听周遭毫无动静,知道侍女们都给撵了出去。
素舸一笑,对上纤秀双目,温婉和蔼的气质变的凌厉:“恩将仇报?真正恩将仇报的是他吧,当初父亲因为他死在了边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欠我们的。也正是他害的我到了这个地步,哪里是我恩将仇报了?”
“三爷害你?”纤秀笑了声,“他怎么害你了?因为他……不够‘喜欢’你吗?”
素舸拧眉:“你住口!”
纤秀道:“三姐姐,我没说错吧?原本是你自己错了想法,是你们长房把三爷的恩义当成了债来讨。当初你舍弃太子嫁给郦大人是为了为难三爷不让三爷好过,如今你又千方百计来到东宫,无非也是更不想他好过对么?但显然我像是低估了你,你大概,还想让三爷彻彻底底地死在边疆呢,不然也不会跟太子殿下枕边吹风了是不是?你的心实在是太歹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