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扬便摸着脑袋一边看题讪笑:“没办法,最近都在翻初中课本,考点太杂了,东一摊西一摊, 摊得我乱七八糟,嘿嘿嘿嘿……”
顾虑着身边正在复习的同学,两人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结果坐在晏之扬旁边的郭志看着他们的样子,忽然就笑了起。
晏之扬对乔南恭恭敬敬, 朝他可不客气,直接用肩膀撞了过去:“笑个屁啊你笑,南哥好歹是咱们学校唯一一个从省生物竞赛里拿了名次回来的人,你丫上次二模考试的成绩还不如我呢,哪儿来的脸笑话我?”
郭志的腿伤早已经好了,皮肤却依旧苍白,近些天被他爹妈朝死里补身体,苍白的脸蛋上便透出些许健康的血色。他没好气地推开晏之扬:“滚,你怎么不说你一模考得不如我呢?二模就比我总分高个三分,怕不够你念叨一辈子吧。”
骂完后又顿了顿:“而且谁他妈有空没事儿笑你,我是想到咱们高一时候的样子才笑的好吗。”
晏之扬闻言,追打他的动作也猛然一滞。
他沉默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复杂地转向教室:“高一时候样子……你不说我还踏马都快想不起来了。那个时候……”
那时候的九班,别说桌面上这些堆满的辅导卷,上课的时候都未必能从几张桌子上找到书本。在一群或是睡觉或是发呆只有少数人会捧场看一看老师的同学当中,他们这群坐在后排座位的班级老大们行为更显得肆无忌惮。打牌的打牌玩手机的玩手机打架的打架,一言不合,直接从课堂后门溜走逃课去网吧的都有。
那个时候的他们,哪里会知道,自己也有捧着书本找人请教难题,和因为同学专注学习而下意识放轻说话声音的这一天?
他“那个时候”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那个时候……真年轻啊。”
周围的一圈哥们全都笑了:“说得好像你现在多么老似的。”
便有一波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这份难得的轻松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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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南抬头看去,就对上了自家班主任老莫连带各任课老师以及校领导的面孔。他微微一愣,班里其余正在埋首的同学们也跟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一股奇妙而压抑的气氛逐渐在这处小空间里弥散开,窗外传来的蝉鸣声越发聒噪了。
老莫踏上讲台,目光扫过教室里那些埋首在书本后面的小脑袋,他眼神微动,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同学们。”
“今天是你们留在这间教室的最后一天了。校方决定,提前两天给高三年级的考生们放假,以便大家回家养精蓄锐,迎接两天之后的高考。”
他说到这里,面对满场窒息般的沉默,脸上扯开一个笑容,语气轻松:“这段时间辛苦了!恭喜大家,以后再也不用天不亮就起来上早读课,不用深夜才放学背着作业回家。再过几天时间,你们就可以彻底自由解放啦!”
这样轻松的语气,却没有得到该有的欢呼回应,九班的教室里,一众学生的视线甚至是茫然的。就连乔南都怔怔地盯着他的笑脸发了会儿呆,随即才将视线缓缓落在自己面前的书本上。
那一堆一堆的,桌篓子都塞不下,几乎填满了他半数高中时光的考卷。他捏着笔一题一题地做出来,翻着书一页一页地划重点。聪明如他,做题到深夜时偶尔都会生出不堪负荷的疲倦。
十二中的老师们却始终不够地督促他们学习,恨不能叫他们一天只睡两小时地朝他们脑子里灌东西。每一张嘴里吐出的都是如此相似的叮咛——“你们要再努力一点学习!”你们要再提高一些成绩!”
校门口的成绩布告栏,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切的一切。
从进入高三以来,这样紧张的氛围就时刻如影随形,导致周围的人们精神时刻绷得如同弓弦那样紧。结果就在他快要觉得这种高压状态没什么不对的时候——
一切却结束了?
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乔南很难叙述自己当下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就好像一条一直在走的,且以为可以永远走下去的路忽然看到了终点。
他其实并非只有高考一条路可走,但在这一刻,却依旧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
筹备已久的战争终于到了要打响的时候,士兵的前路却生死未卜。九班的不少学生在这一年多来的紧迫复习中已经开始悔恨起自己打基础时的不努力,可以说相比较敌军,他们从装备到粮草都那么的不占优势,意识到最终审判即将来临的这一刻,不少人面上甚至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曾经吃过打工苦头的晏之扬几人满脸煞白地交换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