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细碎的说话声之后,便是上楼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到了门口。
“叩叩。”
有人叩了叩门。
接着就是一道礼貌而克制的声音:“盛隆昌盛宣,赴约前来。”
“请进。”
说话的同时,陆锦惜已经起了身来。
青雀则上前帮忙将门打开,请了盛宣与他手底下的掌柜的钱明达一道进来。
在门外的时候还好,可抬起头一看陆锦惜,主仆二人那脸色顿时就变化了起来。
盛宣还算好的。
他是一早在陆锦惜通信联系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位夫人的身份,所以也下力气打听了一些,今日见着本人,有一点心理准备。
所以,即便震慑于其样貌,也还稳得住。
但钱明达就不一样了。
他只听自家东家说会有贵客来谈生意,所以今日才一起跟着来。一路上都在想,这贵客到底是谁,又要谈什么生意。
等到真一见,简直是吓了一大跳!
竟然是个女人!
且还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女人!
该不会是走错了吧?
天底下哪里有女人出来跟人谈生意、在外面做生意的?且还是跟他们盛隆昌……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二、二爷,咱们这……”
钱明达两眼都有些发直,只怀疑是进错了屋门,吓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盛宣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显然也是定了定神,才两手抱着与陆锦惜一拱,行了礼:“盛宣见过夫人了。”
“盛二爷客气。”
今天来,陆锦惜就当自己是个商人,没以什么朝廷一品诰命的身份自居,说话也并不拿什么架子,摆手请盛宣落座时,便把话放前面先说明白了。
“今日是谈生意,您别放不开。”
钱明达眼睛瞪圆,见鬼了一样看陆锦惜。
盛宣却是觉得这一位夫人跟自己想象中的出入实在是太大。
从信函的往来上看,对方措辞得体,想法也惊人,与京城那一位大将军夫人给人的印象相去甚远。又加上有顾觉非的关系在,他总觉得这一位夫人背后应该有高人,那就是顾觉非本人。
可现在……
人如青莲待月,眉眼里却浑无半点闺中女子应有的羞涩,那细微的神情之间反而透出一种商场上打过滚的人才能历练出来的老辣。
不圆滑,甚而有些锋锐。
可只要随随便便一眼,盛宣便能判断出来,放到生意场上,这可能不是一名温婉的女子,而是一头凶恶的猛兽。
忌惮的感觉几乎是瞬间,便伴随着那种错位的踏空感,生了出来。
盛宣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您既然说这话,盛某也就放心了。比起将军府来,盛隆昌再大也不过就是个商人家,禁不起半点碾压。能与您谈生意,盛某实在受宠若惊。”
这一下,钱明达傻眼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这与自己东家相对而坐的这个女人的身份,差点就腿一软给跪了下去。
好在陆锦惜的注意力都在盛宣的身上,并不怎么注意他,这时只笑了起来:“盛二爷知道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就好。我想要做什么生意,在信上也已经有说明了。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边贸生意。
这一桩,盛宣自然是极为感兴趣的。
他早年学举业,是想要读书的,但当年那一场家变将一切都毁去了……
老父被大哥气得病倒,中风之后只能说出断续的字句,却是字字句句都不要大哥继承家业,还骂大哥什么“奸”啊“贼”啊之类的。
临死前便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看着。
盛宣不想从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个敏锐和才能,可那一刻,他是看懂了父亲的眼神的。
——他要他继承家业,不想将家业留给大哥。
事实上,盛宣也差不多做到了。
从商他不擅长,但书生堆上接着利禄场,他又求了顾觉非,借来一些主意,由此摆平了当初的乱子,也留下了祖产和盛隆昌。
外人都以为他大哥盛宏是与他想法不和,才离开了陕西去中原发展。
但事实完全相反。
盛宏之所以会去中原,三分是因为边关战役结束,中原才是商机聚集之地,可更多的七分却是因为被逼!
陕西盛隆昌,或者说北盛隆昌,都被盛宣握得死死的,就像是个团起来的刺猬,他盛宏怎么也找不到地方下口。
子儿都摸不到半个,再有野心能怎样?
与其在陕西耗着,还不如去中原发展,待有了本钱,再回陕西来与他一争高下。
如今可不就是已经要来了吗?
盛宣想起昨日的事情来,到底还是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