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印六儿与陆锦惜的接触实在不多,真要算起来,也不过是从宋知言那一封信开始的。初时以为不过就是深宅妇人,他还有些看不起。
可到了眼下,就觉出那股子雷厉风行的劲儿来了。
分明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他往日可没听说过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刚议和的当口上,去做边贸,而且以一个后宅女流的身份与人交涉商谈。
偏她自己还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非常人做非常事。
印六儿心里面虽然犯嘀咕,但不知怎的竟然想起太师府那一位顾大公子来,更想起了对方当时看自己的眼神。
若没记错,这一位大公子管的可不就是理蕃堂吗?
前后一想,顿时就通透了。
难怪夫人底气这样足。
脑海中念头转过了许多,可他手脚却不含糊,很快便让人将笔墨伺候了上来。陆锦惜当场便修书一封,将信用火漆封口,交给了印六儿,让他尽快去办。
同时也差人将自己这边的进度告知了顾觉非。
之后又在京城街道上逛了一圈,这才回了府里。
接下来几天的事情也顺当。
顾觉非那边只表示自己知道了,其余的没什么动静。
印六儿则动用起自己的关系,叫人将信送往了陕西盛隆昌,交到了盛宣的手上。过了约莫八日,回信便送到了京城。
一如陆锦惜初时所料,这一位处境艰难的盛老板对这从天而降的橄榄枝,有些惊喜,但同样存了许多的疑虑。
对方没有贸然答应她什么,但同意了见面。
毕竟是这么大的一桩生意,且陆锦惜开口所求不低,对方肯定也想见见她,才能做决定。
见面的地点,自然是在保定盛隆昌分号。
盛宣要从陕西赶来,舟车有劳顿,陆锦惜也要从京城过去,所以见面的时间定得很宽松,约在了三月底。
面谈的事一敲定,消息便也给顾觉非递了过去。
顾觉非吓了一跳。
虽然早知道陆锦惜说要与陕西那边的商行合作,也早早给她介绍过了盛隆昌,可他没想到她竟然是要亲力亲为,还要亲自去跟盛宣见面。
所以才收到她信展开一看,那眉头就皱了起来。
三月廿三是陆九龄的生辰。
借着为老大人贺寿的机会,两人在陆府后面的抱厦里见了一面。
顾觉非穿了一身好看的雨过天青色,袍子上绣的也是雅致至极的绿萼梅,只是才见到她,那好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然后把她前几天派人送到他那里的信给取了出来,压到茶几上。
“你要亲自去保定?”
眉心里一道竖痕,他面上虽淡淡的,可神态间却带着几分不赞同。
陆锦惜便落座在茶几另一侧的玫瑰椅上,浅紫的百褶裙在她坐下的时候,便荡出一片好看的波纹,像是柔顺的涟漪。
闻得顾觉非此言,她眨眨眼一笑。
“你觉得不好?可总得有人去看啊。理由我都想好,就说要去点禅寺上香祈福,住个两三日,也没人会怀疑。”
大户人家外出拜佛是常见的事情,京城里到处都是,以此作为遮掩,可算得上十分合适了。
陆锦惜只当他是担心外面的流言。
可没想到,她这般解释之后,顾觉非那眉头非但没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
她顿时奇怪:“怎么了?”
顾觉非其实气不打一处来,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保定虽然距离京城不远,可你一介弱女子,独自在外会有颇多危险。更何况近来京城周边也不安生,山林里多绿林匪盗。说来你可能不知,今日匈奴的使臣刚走,为求安全不出差错,也都不从西北方向走,而是从京城西面出去,只为避开有匪患之地。你去保定,我不放心。”
“我既不带钱,也不带物。”陆锦惜沉吟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这一行我是非去不可的。不过既然大公子说路上或有危险,那我出行时带些将军府的护卫,该也够用了。”
“点禅寺距离京城不远,也是个安生地儿,你出门还要带护卫,能说得过去吗?”顾觉非凝视着她,无奈地一笑,“再说了,人多口杂,即便你把护卫带出来,那些人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别生意没谈成,平白惹出一堆祸事来。”
哦。
陆锦惜喝了一口茶,眉梢却微微地一挑,只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温温然道:“看样子,大公子已经有解决之法了。不如说来听听?”
茶几上就一盏茶。
今日见面是顾觉非先在这抱厦里坐着等她,旁人也不知道陆锦惜要来,所以也没上第二盏茶。
可现在她看都没看一眼,就端起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