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垂着眸一笑,若无其事地扯了一句瞎话:“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方少行这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吧。一碗水要端平,总不能老不讲他不是?”
“哦……”
白鹭想事情从来不深,陆锦惜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没察觉出这一句话有什么异常来。
一旁的青雀,却是想起今天在街上,方少行懒得再听薛迟讲故事,直接离开的事情。
再一琢磨陆锦惜今天讲的故事,一下就有点莫名的感觉。
但这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所以便闭了嘴没说话。
倒是陆锦惜自己,说完了之后,又不禁想起薛迟先前提到的“蔡先生”来。
蔡先生,蔡修。
她早先就听过了这人的名字,知道他是薛况的心腹,三军的智囊。这阵子看卷宗记载,偶尔也会提蔡修一笔,只是很少,也从不往深了表功。
但陆锦惜的眼睛,又是何等毒辣?
她硬是从那寥寥无几的几行字里,窥见了蔡修的谋略与才智。
好几场关键的战役中,都会提到他与大将军薛况一道定计,或者薛况陷入什么困境危难之后,便会由他暂时调遣三军,展开营救。
可以说,薛况能有好几次的死里逃生,多亏了他。
一个是有勇有谋的大将军,本来就已经强如战神。
结果上天还异常眷顾,在他身边放了蔡修这么个睿智的军师,就是一时没考虑周到,有什么遗漏,也都有人提醒周全。
如此,怎么能不百战百胜?
只是……
陆锦惜其实一直有一点不很想得通:似刘进等人这般的,在当年和战后,都加官进爵。蔡修的功劳这样大,怎么就没个一官半职?
甚至,若非她对着奏报一个字一个字地抠,都不会觉得这是个厉害人。
跟在薛况身边多年,出谋划策,忍受着边关的苦寒,却不求名不求利,为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能是一腔热血,一身忠肝义胆吧?
蔡修,是军师。
可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谋士。
陆锦惜莫名想起她先前对“谋士”这二字做出过的判断,眸光流转间,暗自思忖:这人,又算是哪一种呢?
而且战后他没回京城,愣是在边关待了六年。
如今议和的消息传遍了举国上下,匈奴的使臣也已经入了关,过不多久就要入宫朝见。
眼看事将成,蔡修却回来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似乎不是单纯回京城那么简单。
陆锦惜琢磨着,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一本账册上,于是想起白天宫里来的那一道旨意来,头又大了几分。
入宫,就代表着麻烦。
礼仪,服制,还有需要了解的人际关系……
件件处理起来都不简单。
“罢了,今日先睡下,剩下的明日再起来忙活。”
总归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想明白处理完的事情,陆锦惜干脆把账本合起来,扔到了一边去,洗漱沐浴后,便直接上床睡了。
第二天起来,朝廷要在二月十五与匈奴举行议和之礼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加上前两天顾觉非才在阅微馆开试以“论议和”为题,已经引发了好一阵的热议,如今就更是人人谈论了 。
只是相比起百姓们愤怒或者高兴这种单纯的情绪,朝野上下许多大臣及其家眷,就复杂得多了。
因为,皇帝的圣旨,不仅只给了将军府。
但凡在京中为官,数得上品级的大臣,都要观礼并参加宫宴;大臣的母妻中,诰命在三品以上的,届时不观礼,但宫宴也要参加。
大臣们的宫宴不必说,肯定在前朝;但命妇们这边,必定就在后宫了。
外命妇虽有大事朝见的资格,但平日进宫的机会都很少。
如今一下来了旨意,能进宫了,就有不少人心思活络了起来。
一时间,京中的贵妇淑女们,殷勤串门的,不在少数。
就是陆锦惜也为此做了不少的功课,找了隔壁英国公府的叶氏坐了坐,了解了一下宫里的情况。
外朝不必说,自庆安帝登基以来,一直都是各党派倾轧不休,没个消停的时候。
那是男人们的事,陆锦惜现也管不着。
但后宫中的事情,就有几分让人思量的微妙之处了。
庆安帝萧彻,先皇的三皇子。
他是端妃纪氏所出,纪氏身份卑微,萧彻当时也不出色,所以母子皆不受宠。
今日能在皇位上坐着,都是因为十三年前那一场宫变。
都说是当年极为受宠的四皇子趁先皇病危,谋朝篡位,残忍杀害了先皇后卫氏与先皇嫡子,也就是当时才五岁的七皇子。
幸好永宁长公主及早发现,秘密通知了顾太师与卫太傅,这才阻止了其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