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庆安帝萧彻招募天下名士。
顾觉非与友人上山,无巧不巧遇到了这书生,对其有颇多的赞誉,想要为他写一封荐信,引荐给皇帝。
谁料想,他竟不愿去,反倒主动拜上,当了太师府一门客。
更确切地说——
不是太师府的门客,而只是顾觉非的门客。
当时这件事,被京城一传,就成了顾觉非才华惊人,折服山野高士,让对方甘心为他效命。
因其从陶庵山来,便号“陶庵书生”。
至于其真名“孟济”,却渐渐没几个人记得了。
青雀句句说来,都算清楚。
但陆锦惜却皱了眉头,觉得以她看出的那一位的为人,“折服山野高士”这件事,怕不会那么简单。
另一则……
“可这就更奇怪了。”
她拧着的眉头没有松开。
既然这陶庵书生,是个山野高士,怎么就被派来送回礼了?
而且即便太师府要回礼,也应该交由唐氏处理,而不是身为大公子的顾觉非出面。除非顾府上下,已经变成他顾觉非说了算。
叫自己“门客”来送回礼,给将军府的面子,也真是够大的。
陆锦惜总觉得里面不大对劲,便是好奇这陶庵书生是个怎样的人,想想也还是打消了出去见的念头。
她只抬眸吩咐:“既是太师府有心回礼,你们叫赖管事好生招待一番,将礼收了并礼单呈上来。人么,我便不出去见了。将军府这一遭也不过略尽绵力,照旧请他们别挂怀吧。”
先是刘进与方少行,后是太师府的顾觉非。前后不出去见人的“台词”,大体都一个样。
陆锦惜也懒得想什么新的。
前面九门提督刘进她都没见,如今太师府的来了,地位虽高,且还是顾觉非派来,可也应该一视同仁。
来传话的略一想,也就明白个中的关窍。
当下,人便应声离开,往前厅去。
方少行才走,厅里就剩下刘进一个,有些不尴不尬。
因方少行走之前留了句混账话,他还少不得解释一番,只说方参将刚贬谪,心情不好。
又兼他想到孙氏近年已经不理事,自己没道理去打扰,所以一转话锋,便要告辞。
没想到,就在他要出客厅的时候。
外面的仆役引着几个人进来了,后面几个捧着盒子的不打紧,但打头的那个,尤为扎眼。
文士打扮,一身儒衫,气质清润,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虽普通,却目有慧光。
最重要的是,他腰上挂着的牌子,是太师府的。
前儿刘进才领着人,借换防的名义堵了长顺街,给满朝文武排头吃,没想到,今儿就在将军府遇到太师府的人了。
颇有点“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的脚步,一下就停了。
但没有开骂。
刘进脾气虽火爆,可心思不浅。
武官们与文官虽有矛盾,可对这一位文官之首顾太师,他们没什么怨言。
毕竟,当初拨给边关的粮草,大多都由顾太师督办。
大将军在的时候,更得他多番照顾,有颇深的交情。可以说,有这一位老太师在朝中支持,边关的战事,才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有时候他都在想,打了那几年都没将匈奴灭掉,到底是他们有愧于老太师。
如今战事已歇,刘进也很久没打仗了。
在朝中,他已经算是个“官”,对京中的一些事情也知道。见了这文士,他倒也辨认出对方身份来。
顾大公子身边的陶庵书生,孟济。
孟济的五官并不很出色。
他被将军府的下人引进来,刚刚好瞧见站住脚的刘进,一时有些诧异,但也认了出来,躬身拱手道:“原来是提督刘大人,有礼了。”
“是顾大公子身边的孟先生吧?你们这是……”
刘进看了一眼他身后几个人,开口询问时,也算客气。
他们与顾太师没仇,当然也不敌视顾觉非。更不用说,顾觉非曾救黎民于水火,一些事情刘进也有所耳闻,对他算得上佩服。
所以,看在顾觉非的面上,才称孟济一声“先生”。
孟济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托大,只微笑道:“今日是来将军府送回礼的。将军夫人送了回生堂的药作为寿礼,昨日太师大人用后,竟好了不少。大公子一片孝心,感念夫人恩德,特备了几件薄礼,还命我来一趟。”
这说辞近乎完美。
顾觉非既然回来,就应该是跟太师大人和好了。许多年不见,感情浓烈一些也正常。
刘进便没往深了想。
人家送礼,他总不好在旁边站着,当下为顾太师道了一声“可喜可贺”,就拱手作别,由下人引着送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