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刚行至花园旁,长廊那头竟有个人瞧见了她,于是一声招呼:“哟,这倒难得瞧见,竟是二嫂出来了。”
娇滴滴的一把嗓音,但话里却含着刺儿。
陆锦惜来这府里时日不长,但对这声音还是熟的。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去,便见卫仙穿着大红织金对襟袄,翠蓝边拖裙,手里掐一把湘妃竹泥金扇儿,打廊阶上走了下来,倒有一段贵女出身的风流姿态。
于是一笑:“原来是三弟妹,也出来逛园子吗?”
卫仙今日描的是淡妆。
她向陆锦惜身后看了一眼,已执着那扇儿,到了她面前,细眉一挑,哼了一声。
“我自然是闲人一个,比不得二嫂你日理万机的。”
“倒是看二嫂来的这方向,倒像是大公子那院子。听闻大嫂还给大公子请来了鬼手张,府里上下都传遍了。”
“不知道的,还当二嫂你起了祸心,要加害人家呢!”
陆锦惜闻言一怔,随即失笑。
她是知道,对薛廷之一改态度,必定引得旁人议论。却没想到,他们这样能猜,都能扯到加害上去。
尤其是卫仙……
这一位三弟妹的态度,实在有些令人玩味。
陆锦惜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面上划过,半真半假地微笑了起来。
“大公子也是大将军的血脉,我病了一遭,总算是看得开了一些。旁人怎么议论,我也不在乎。不过,三弟妹这样关心我,我竟是不知道的。”
“咳咳咳!”
她这话,前半截好好的,后半截猛地蹦出“关心”两个字来。卫仙简直始料未及,一口气岔在喉间,就呛得咳嗽起来。
一张粉白的瓜子脸都憋红了,两只杏仁眼更是瞪得老大,愤怒地注视着陆锦惜。
陆锦惜见她此番形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三弟妹,你没事吧?”
“咳咳咳……”
差点眼泪都要咳出来了。
卫仙指着陆锦惜想要说话,她身边的宝珠却忙伸手给她顺气儿,劝道:“您再顺顺,再顺顺。”
足足过去了有好一会儿,卫仙才把那一口气给缓上来,看陆锦惜的目光简直都要冒火,大声道:“你是故意的!”
“我哪里能是故意的呢?”
陆锦惜低低地叹了口气。
“不过看弟妹这反应,看来不像是关心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陆氏这张脸,本就有温婉柔弱之态,她只把眉眼这么一低,立时愁绪淡淡如烟,哀婉轻轻似雾,让人看了好不惊心。
卫仙见了,差点气晕过去!
她又不是没见过她疾言厉色的模样,还三言两语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眼下装出这一副小白花的样子,你骗鬼呢!
若不是她今日怀着别的目的,是专程在这里等候陆锦惜,这会儿简直想拿东西糊她一脸,干脆走人。
可眼下,只能强行叫自己冷静。
对,冷静。
卫仙那几根手指攥紧了,只把那一把湘妃竹泥金扇捏得咯吱作响,心里头咬牙切齿,面上却强行挂了几分微笑。
“二嫂说的哪里话?”
“不过是我以往与二嫂关系不大好,所以忽然听二嫂说这样的话,有些意想不到罢了。”
“我心里头,当然也是关心二嫂的。”
哟,还喘上了。
陆锦惜越发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她想起自己前阵子想过的事情来。
琅姐儿对原身似乎不大亲近,个中的原因,她至今也没听见什么风声儿。反倒是那一日要去太师府贺寿,与卫仙一道去乘车的时候,听她提了两嘴,倒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回来后,陆锦惜便打算找个时间,拜访拜访这一位三弟妹,把事情问问清楚。
如今既然遇到,倒也省了她再走一趟了。
于是,她目光的光芒,越发柔和。移步间,已极其自然地与卫仙一道,顺着长廊下面走。
“妯娌间本要亲近。”
“往日是我不明白这个道理,倒闹得我们两个不和气。还是那句话,我病过了一遭,很多事情也想得更清楚。”
“昔日的恩怨,还请三弟妹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卫仙听了,眼角一跳,险些翻白眼:恩怨放下?昔日都是她欺负陆锦惜啊。怎么听着她这话,倒像昔日被欺负的都是她卫仙似的?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在心里骂陆锦惜脑子一定烧坏了。
陆锦惜则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往前走去,但面上却慢慢笼上一层轻愁,将话锋一转。
“三弟妹也知道,往日我是自怜自艾,只顾着自己伤心,反倒忘记我膝下还有这样几个孩子。”
“如今一病好了,竟发现琅姐儿与我不亲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