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梧一直静听姜秀润双眼晶亮地讲述着波国的传统,可是临听到了最后,突然伸手拽过了姜秀润脖子上挂的那条鱼儿,连尾巴带身子的一口咬断,只留下了孤零零的鱼脑袋在红线儿上悬着。
姜秀润不及防,被吓得“呀”了一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蛋huáng淌得胸前都是。身在异乡,有时候便特别看重故土的仪式。
姜秀润昨天揉面准备到现在,就是为了能向小时母后在时一般,冲着皓月祈福。
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母后臂弯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女,虽然虚幻,聊胜于无。
可是好不容易到了祈福祷告的临门一脚,却被凤离梧一口猛虎吞鱼的咬下大半——无尾无身的鱼儿,哪里还能游?
姜秀润有些着了恼,伸手撒娇样去掐凤离梧的俊脸。
等到上手给了力的时候,看着凤离梧那略微清冷幽深的眼儿,姜秀润才惊诧自己今晚又造次了。
连忙松了手,她要跪下请罪,奈何自己的纤腰正被他搂着,一时挣脱不得,只好qiáng挤出笑容讷讷道:“是秀润一时忘形,还请殿下恕罪。”
凤离梧替她将仔饼拿了下来,用巾帕擦拭她的衣襟,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你也有这个夙愿,要回到自己的故里去吗?”
姜秀润眨了眨眼,身为质子质女的大忌,便是流露出要回归故土之情,当成质的那一刻,便都是两国邦jiāo的活契,何谈回归故里的自由?
感受到凤离梧掐着她的手腕,愈发的加重力道,她若无其事地打岔笑道:“不过是祖先留下过节应景儿的花活儿,谁会想从大海里游回去啊?”
凤离梧伸手摸着她的红唇,淡淡道:“没想过便好,你既然来了大齐,也算是落地生根,以后便是齐朝的子民,不要总想着跑,孤会对你好的。”
姜秀润抿了抿嘴,决定今夜不再节外生枝。
凤舞有一样说得很对,凤离梧的确对人疑心很重,总是在他人卸下防备时,突然发难。
就好比今夜,他原本该是申斥自己对皇后的不敬,可偏偏只字不提。却因为她心血来cháo做了的仔饼而大为不悦。
她虽然自问活了两世,为人油滑而世故。
可是在脱离了少年郎模样,越发成熟内敛深不可测的凤离梧面前,却道行清浅。
姜秀润不想让太子日后翻旧账,就借着现在略显尴尬的气氛,跪地陈述了冷宫情形,向凤离梧请罪,只说自己原本不过是想提醒皇后一二,谁知没有把控好火候,犯下不赦重罪。
可是凤离梧却只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说下去,道:“不是出来时腿软吗?可见闹了那么一场,也乏累了,一会叫桃花给你弄滚烫的巾帕敷一敷,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了。”
说完,二人也无心吃食,凤离梧抱着姜秀润坐在窗前例行的发呆沉思,可是一只手却在不住地轻揉着方才被他捏红了的纤细手腕……
同一轮皎月,入眼却是不同的情思。
姜秀润靠在凤离梧宽广的怀里,静听着那胸膛里咚咚的心跳,也看着月亮里朦胧的影光有些出神——不知嫦娥抛下了后羿独升飞天,是乐得其所,还是悔恨莫及……
但凤离梧不欲追究姜秀润的孟làng,并不代表尉皇后那边善罢甘休。
第二天一大早,尉家公爷便怒气冲冲地来寻太子了。
尉皇后昨夜受了奇耻大rǔ,回到宫中立刻派身边的女官去跟尉家公爷申述,由她的父亲出面问责那波国的小贱人。
尉钟听闻太子的侧妃瑶姬掌掴了皇后,只惊得瞪圆了眼睛愣了半晌。
那女官赵夫人也挨了浅儿的窝心脚,心里也是一把委屈一把泪,便是将皇后受的十分屈rǔ渲染成了十二分,只说那便是全无礼仪,妖色惑人,贻误太子尽孝理国的祸水妖姬。
尉钟听到最后也是勃然大怒,直骂荒唐。
可是事牵太子,总不好宣扬,他便赶着大早起来,来寻太子,问他可知那波国王女背着他gān的好事。
他来得来早,凤离梧还没有起身。
听闻是尉家公爷来后,穿好了便衫,让侍女梳好了发髻后,出来面见外祖父。
尉钟在厅中端坐,看见太子施施然大步走了进来,立刻站起怒道:“殿下,虽然老朽为臣,可到底也是您的长辈,看着你府里出了祸水岂能坐视不理?难道您不知昨夜您爱宠的那位瑶姬做了什么勾当吗?”
凤离梧看着眼前的老者——他是自己的外祖父,同时也是大齐立国元勋尉家的后代。
在他立为皇储的后几年里,尉家的食邑不断增长,兼并了许多没落世家的土地,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