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存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哑无声,他抬起手,想抚平这个男人深皱的眉头,却发觉自己全身如陷入泥沼,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他软软地伏在沈慕锐怀中,看着沈慕锐写满欢喜和担忧的脸,无声地微笑了一下。
“首领,你别抱那么紧,仔细墨存疼。先让他喝点水,几天颗粒未进,铁打的人也熬不住。”红绸擦擦眼角,递上来一个白瓷茶盅道。
沈慕锐猛然醒悟,忙将他的头枕在自己胸膛上,接过茶盅,仔细凑到他唇边,萧墨存勉力喝了几口,却是干渴异常,又喝了几口,沈慕锐笑了起来,柔声道:“先不喝了,歇会,吃点东西好不好?”
萧墨存点点头,靠在沈慕锐怀里,倦怠地闭上眼睛,沈慕锐摩挲着他的肩膀手臂,喜道:“你能醒过来就好,就怕你昏睡不醒,药也没法喂,施针也不知道疼,看得人着急得很。好在终于醒了……”
萧墨存心里一阵温暖,知道自己此番昏迷,定是把他急坏了,喘着气,勉强抬起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立即被沈慕锐一把握住,身子一紧,沈慕锐手臂一用力,仿佛想将他嵌入怀里,在他耳边深切地道:“你若心感不安,便不要再这么昏睡,你不知道,我真的怕……”
“没……事……”萧墨存半抬起头,嘶哑而低弱地道。
“没事,是,你会没事。”沈慕锐一字一句地道:“有我在,怎么样,都不会让你有事!”
萧墨存想抱住他安慰他,想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他口气中隐含的狠利坚决。但他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双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中。
再一次有所意识,却醒不过来,迷迷糊糊的,听见耳边红绸与一陌生男子争执起来,似乎在拍桌子骂:“胡说八道,他分明只是累倒睡着而已,怎么在你嘴里就变成沉疴难愈,积重难返?”
那人似乎回了句什么,却听见红绸又哭又骂:“放屁放屁,好好一个人,你说病入膏肓就病入膏肓啊,你以为你谁啊,放屁,大大的臭狗屁!”
旁边插入一个雄浑的男声,却是那尽忠职守的赵铭博,焦灼而无奈地道:“红绸,你就莫要骂人家大夫,还嫌首领不够心烦吗?不要在这里哭了……”
眼前似乎有光影明灭,如同前世看过的电影屏幕那闪烁不定的光线。耳边这回却听得有人哀哀地,压抑地哭泣,一声一声地说:“公子爷,公子爷,小全儿不活了,只要你醒来,真的,只要你醒过来,把小的阳寿折了都给您,小全儿不活了,不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满屋子忽然回荡着沈慕锐中气十足的怒吼:“发凌天盟令,把江湖给我掀翻了,都得给我找到那个人!”
“我等得了,墨存等得了吗?什么叫人海茫茫,杳无音讯,我就不信,倾我盟全力,还找不到一个白析皓!”
“三天,就三天!三天之后,找不到人,你们的堂主之位也不用当!”
沈慕锐的声音焦急失态,但听起来却相当遥远。萧墨存皱起眉头,想告诉他不要动怒,做领袖,切忌就是说出这种私人情绪极浓的话,他张了张嘴,这次却能成功呻吟了一声,下一刻,已被拥入沈慕锐熟悉的怀抱中。他勉强睁开眼睛,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上那人下巴处不知何时长出的拉扎胡子,微微一笑,哑着嗓子道:“锐,你变丑了。”
沈慕锐又想笑又想哭,抱着他,吻上他那因生病而显得突兀的颧骨,低声道:“我是俊是丑,你都不能不要,你是我的,就永远都是我的,听见没?”
“霸道。”萧墨存用口型微微地,闭上眼睛,又再睡去。
他再次醒来,睁眼却是一屋亮堂堂的蜡烛,照得室内如白昼一般。睡梦中仿佛被人灌了不少苦涩药汁,这会反倒觉得四肢中有了些许力气,他一睁眼,立即接触到沈慕锐布满红丝的双眼。萧墨存一阵心疼,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颊,道:“对不住。”
“不要跟我道歉,”沈慕锐握住他的手,紧贴自己脸颊,痛苦地道:“是我对不住你,只道凌天盟耳目遍布下,却不知,连找到白析皓来给你医病,都不能。”
“不是的。”萧墨存微笑着道:“他那么心高气傲一个人,一旦要走,便打定了从此再无相见的可能,你找得到才怪了。”
沈慕锐凄然一笑,吻着他的手背道:“你放心,便是找不到白析皓,我也断不会让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