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世上的人哪……”宋荣感叹一声,道,“当初吴双大好前程,还不是说反就反。皇室之中,别信什么兄弟情深。我倒不是有什么证据在手,只是觉着,他这个亲王做 的……太后娘娘深信他,除去皇后与九皇子,如今皇室就剩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了。这三位皇子没别的优点,除了七皇子生母是个获罪的美人外,都没了生母。 扶植任何一个登基,将来还是太后在宫里作威作福的。单看方太后曾经对内阁下的口谕和懿旨,就知道她在国事上是不成的。方太后自己干不了这一摊,所信任的人 无非就是娘家和仁德亲王罢了。”
“仁德亲王的名声比承恩公好上一千倍。”宋荣道,“别看现在内阁死不妥协,一脸坚贞不屈,那是因为有皇后和嫡皇子在,中宫是道统所在。一旦中宫出事,这帝都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了。”
“单看方太后的智慧,她与中宫翻脸,说不得现在就有人提醒她兄终弟及的好处。”宋荣眼中闪过一抹讽刺,“说到底,太后会跟中宫翻脸,皆是缘于仁德亲王就藩起。难道太后一意偏心仁德亲王,与仁德亲王无关吗?”
“这世间所有的谋划策略,只要动,必然留下痕迹。细心些,总能发现端倪。”
宋荣与秦峥商议了大半宿,及至夜深,已过宵禁,宋荣干脆留秦峥住了一夜。宋荣对晚辈向来不错,亲自引秦峥到前院一处院子。秦峥少时与宋嘉让交好,常到宋家玩耍,如今宋家是新赐的侯府,只是这屋内摆设却是让秦峥觉着无比熟悉,竟与宋嘉让昔日所用无二!
宋荣微叹,“你们小时侯,总嫌你们吵闹麻烦。现在,你们长大了,我反觉着有些寂寥了。”
秦峥心下一酸。
在这个时节,宋荣不可能让宋嘉言名声上有任何瑕疵。
如今昭文帝病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早朝了。天蒙蒙亮时,宋荣就去了郑家。
开门的就是郑博,他家贫,用不起下人门房啥的。听到有人敲门,自己来看,见是宋荣,郑博眉心微皱,竟挡着大半门口,冷着一张国字脸,先问,“侯爷有事?”
宋荣眼睛往里瞅瞅,一顶郑博的身子,直接进去了,笑,“伯岩兄好生冷淡哪,咱们多年未聚,我来给伯母请安。”说来,这俩人还是同年。
郑 博这般别扭冷淡倒不是说俩人有啥过节,相反,郑博脾气耿直,不大会做人,宋荣在朝中时没少给他说好话,几次帮忙,先时交情也不差。只因郑博是道德君子,自 从得知宋嘉言的事情后,还曾经给宋荣来信,劝宋荣赶紧把宋嘉言送到尼姑庵或家庙一类的地方去洗清罪孽。当然,那会儿宋嘉言还未立后。
宋荣拿郑博的信当狗屎,宋荣是个实际的人,他也不觉着这事儿有啥丢人现眼,反正他国丈是当上了,家里也富贵了,心理上更不会有任何负担。
结果,宋嘉言立后后,郑博又来了封绝交信。
宋荣也没理他。
如今有事相商,自然要理他一理了。
郑家是两进的小院儿,门口说话,里头就听到了。郑老太太已经起了,听到话音出来一见,一时倒没认出宋荣来。
宋 荣笑眯眯地一揖,“伯母,我是子熙啊。”郑博在翰林院呆过三年,那会儿两家还时常来往,故此,郑老太太愣了会儿就想起来了,忙扶他起身,笑,“啊,原来是 子熙啊。快来快来,还是这样俊俏啊。”郑老太太与宋老太太都是贫民出身,很有共同语言,又是多年不见,问,“你母亲可好?”
宋荣笑,“前两年,我母亲去了二弟那里,若是知道伯母回了帝都,母亲定得要回来的。”
郑老太太笑,“外头冷,咱们屋里说话。”又看一眼臭着脸站在一畔的儿子,问宋荣,“你找伯岩是有正事吧?”一大早的就来了。
宋荣对付老太太向来很有一手,扶着郑老太太的胳膊往堂屋走,笑,“伯岩兄早跟我绝交了,我不找他,我是来给伯母请安的。”这话听的郑博直翻白眼。
郑老太太已经训斥儿子道,“伯岩,你怎么能这样对侍朋友呢?你不是常说子熙人品好,值得相交吗?”关键是宋荣没少帮儿子,这些,郑老太太是知道的。当然,宋荣为人也很不错。
挨了母亲一句训,郑博也没辩白什么。
郑老太太笑对宋荣道,“你们都是有官身的人,大早上的过来了,咱们十几年不见,你跟伯岩好生说说话儿,我去弄些早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