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209)
傅安安被噎了一下,一时也没敢还嘴,规训地扶章熹年上楼,她先是服侍他洗澡,从头到脚,给他收拾停当,
直到后者安静疲惫地靠在床头,整个人憩息地毫无生气,傅安安好几回躺在他身边,都试探地拿手指到他鼻息下感受。
感受他还活着。
她认识章熹年的时候才十八.九岁。那时候的他,圈子里有名的公子哥,太太也是千金闺秀,可他该玩还是玩。
哄着傅安安坐他膝上,还嫌她没肉,膈得慌。
傅安安被他招惹得昏头转向了,头一次不管不顾地要去吻他,章熹年不肯,要她先拿酒漱漱口,“你身上有野男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从一开始他就作践她,那又如何,她依旧还是姓了他的姓,做了这名副其实的章太太。
把过去的嬉笑怒骂踩在脚下了,什么叫不值得。要她依旧在浮浮沉沉的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就值得了?
她这些年的光鲜亮丽,并不是虚伪泡影。
如今自己也快五十的人了,
她早就过了问值不值得的年纪了。
“老爷子那里进展如何?”傅安安坐在床边,给丈夫吹凉手里的热茶。
“能如何,我趁早死了干净。
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
章熹年再阴晴不定,睡在枕边的人,他还是没有戒备心的。再者,晏云一直甚得他心,这些年,单凭母凭子贵,傅安安在他这里也是稳稳当当的妻室。
他在外面怎么玩,那是外面的事。
傅安安听到了章熹年口中,梁京的身世,郁云不要孩子的说辞,惶惶愣在那里:
“那将来他打算如何?真培养兰舟那小子啊!”
章熹年阴鸷不语,也不接傅安安手里的茶。
傅暗自深省:晏云还没成家,而老大名下的毛头小子已经十六了,等章熹年再不中用,他们母子这头,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这辈子她还有什么指望。
她斗了一辈子,最后由个精神不正常的小丫头爬到她头上来,这还了得!
且那丫头还撞见了不该她见的事情。
虽说没严格意义上抓到什么,但是单凭章郁云那性子,他掘地恐怕也能抖落出点什么!
手里的茶兀自一偏,因为她听到章熹年要拿那个姑娘到跟前问问,
傅安安正好顺水推舟,先下手为强了,心里急,生的计也就快。况且,她向来知道如何作践女人的心。
“你别再和你那宝贝儿子杠了,这些年,咱们说的还少嘛?
心不在一处,再糟白口舌也是瞎。”
“我来会会那姑娘。你养身体要紧。”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儿子那头说不通,就找女方说说。我去说,郁云这次太浑了,这一大家私的事等着他料理,到头来,他撕破脸非得要娶个连孩子都不敢生的主。”
“梁家人也好意思这么攀姻亲!他家老太太活打了嘴了!”
这不是好端端的日子活出妖来了嘛!
第二十二章、其实离离(2)
梁京一早接到淮安的电话,说要大家晚上一起有空去趟老太太那里。
圆圆问:做什么?
淮安也是听差办事的口吻,很规办,“老太太请了梁家的本家做见证人,要……分遗产。”
良久,电话这头的人愣在那里,淮安在那头喊圆圆。
动静吵醒了章郁云,他懒懒接过梁京的手机,替她开腔,梁淮安一听是某人的声音,不无玩笑的口吻,“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说事。”
淮安那头再重复了遍,事已至此,老太太只不过想方方面面、熨熨帖帖罢了。
章郁云撂了梁淮安的电话,宽慰梁京,家家都有这么一天,倘若哪天我走在你前面,也得有这一天。
梁京侧睡在他身旁,足足滞了有分把钟,直到章郁云来晃她的视线。
昨晚他晚归后,一言不发,整个人一身黑色西服站在庭院里的黑暗里,只有苍白的脸在昭示着他,以及寥寥的烟雾形状。
她陪他站着,问他,出了什么事?
章郁云掐了手里的烟,不无落寞地神色看他叫人嫁接过来的藤本月季,终究它没能在暖和天里候来一个花期。
梁京看出他心事重重,解语般地安慰他,“会开的,来年一定会开。”
“圆圆,我父亲不大好,我见过他的医生。说是熬得今年冬天,都熬不过明天春天。”
梁京徒然喉咙间像滚下去一截岩石,咕咚坠到心里最深处去了。
她下意识眼里有了些雾气。倒不是章郁云这般多仁义孝悌,而是惶惶间,章先生有血有肉极了,他也有气短的时候,也有难以由衷的时候。
在外人面前剑拔弩张,四下无人时,他也会舔.舐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