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林宇轩瞠目结舌地悄声对主人说:“公子,这俩姑娘到底要做什么,这般鬼鬼祟祟?”
段鹄说:“小林子,你且先记下,万万不可再称呼我什么‘公子’。”
“那我该怎的称呼你,主人?”
“什么主人不主人,咱二人现下是出来逃饥荒的,随便称呼个张三李四的都好。”
“哦……”
林宇轩的脑袋瓜子滴溜一转,寻么着俩人究竟应该谁做“张三”,谁做“李四”。他忍不住又开口抱怨:“那个长圆脸的女子还算知书达理。那年纪小的姑娘可真是无礼,凶巴巴得,硬要将咱二人劫持到此处,简直像个土匪!”
“土匪?怎会。她们又不劫财,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劫色。”
林宇轩憋不住乐了,一脸窘迫,嘴角又忍不住抽动:“劫财咱俩反正也没有。劫色嘛,还好,劫色咱有啊!嘿嘿……”
段鹄被这话搞得一愣,顿时觉得这小林子这人怎的乍一见标志的女子,就变得如此轻浮,皱起眉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正这时,院坝中忽然熙熙攘攘,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一丛人似的。
第四章阿匹大总管
正这时,院坝中忽然熙熙攘攘,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一丛人似的。
楼下传来白水家的阿咪结结巴巴的惊呼:“哎呦,哎呦呦,是大总管呦!阿匹,您老人家走这老远的山路来我们这里,这是,这是要……我们欠下的那两旦大麦,真的是因为春日头里田垄垄遭了虫害,我们是要补的,要补给阿匹的……”
阿巴旺吉大总管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唠叨:“你家那两个妹伢在哪里?”
“啊?我家的妹伢?去池子洗澡去了,没回来呐……”
男人冷笑道:“呵,我明明看见她俩的骡马栓起在马厩,你怎说还没有回来?!”
“咚咚咚”的一串脚步声。花楼的一扇脆生生的木板门,被撞得弹跳着崩开。
阿巴旺吉缓缓地迈进屋中,长筒硬牛皮靴子在杉木地板上磕出火星十足的动响。一双眼镶嵌在浓褐色脸膛上,烨烨发光,几乎是一瞬就把视线锁起在段鹄身上。他一步步走近,凌厉的眼神把段鹄的身子一寸一寸逼退。
男子的目光像是带着温度,燎得段鹄脸颊生疼;又像是含着力度,戳得他几乎从板凳上折翻过去。
阿巴旺吉缓缓地开口:“哼,你竟然跑来了这里。你还敢来?!”
段鹄心头一惊,茫然地望着对方,不知如何应答。
阿巴旺吉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攫住段鹄的脸,指腹蹭过他的嘴角,抹掉腮边的几粒糯米碎屑。粗糙带茧的指纹甚至磨疼了段鹄下嘴唇边那一点细皮嫩肉。
大总管的双眼眯细,眼角透出的光线愈加尖刻,手伸回嘴边,慢慢吮掉手指上的糯米,哼道:“咋的?你以为你换了一身皮,穿得破破烂烂,老子就认不得你?!”
段鹄一听这话,一颗心怦然失重,脸色由白变灰,又变回惨白。他已经扮成个逃难饥民的落魄德性,身上的麻布衣衫几乎破烂成丝丝缕缕,面前这人仍然认得出自己的相貌。难道此人是鞑子的兵勇?
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臂膀宽阔厚实,一袭提花绸大襟长袍用绣线镶着金边,宝蓝色的明艳袍子隐隐约约透出暗色团花。那一双浓重的眼,生生地渍出血色,烈焰火舌在眼眶中燃烧,怎么看怎么像是见着了三世的仇人。
段鹄极力地维持镇定,宁神屏气说道:“你是什么人?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想来这位是认错人了。”
“哼!你把脸上这层皮揭起,老子也识得你!”
男人眼中闪出鹰鸷的冷光,绸布衣料包裹的胸膛,在压抑之下隐隐起伏,力道喷薄欲出。粗糙的一只大手伸向段鹄的脸庞,骤然捏住他的下巴。
一旁的林宇轩见此情形,腾得站了起来:“你住手!”
“你闭嘴!”神色凌厉的大总管看都没有看林宇轩一眼,直接一记怒喝,把林侍卫震得一屁股又乖乖坐了回去。
阿巴旺吉仔细端详了一把指头里擒住的面孔。这一副细白精致的眉目,在他眼前撩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男人眸间的伤痕一闪而逝,愈合的视线扫过段鹄的面颊,唇畔,忍不住冷笑:“哼,还给自己点了个花花痣,卖的什么骚情!”
说话间,大总管抽回手,手指戳进段鹄用过的那只茶杯,沾了茶水,一把抹到了段鹄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