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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33)

阿巴旺吉脚上穿得是一双胶皮底的薄牛皮长靴。他把两寸高的鞋跟在地下用力拧起,靴底错落的齿纹扒住脚下的泥土;身体下蹲,压低重心,宽厚的身躯狠狠地往后一扯。这一扯就将红绸子向自己的方向扯来了两米。

而马匪胡三炮穿得是窄口的黑色布鞋,绑着裹腿。这男人的鞋子大约是在并不平坦的泥土地上打了滑,又被对手瞅准了顺势用力一扯,身子顿时就被扯向了悬崖。

一旁的土块和石头子纷纷滑落向深谷,崖边的一块泥土大约是受到了前日雨水的冲刷,摇摇欲坠,禁不住俩人你来我往地折腾,径自塌陷了下去!

四周山梁上围观的乡民一阵惊呼,只见大总管拧起腰部,半转身躯,再次发力,胡三炮被他用红绸拖着滚向崖口。深谷边缘濒临塌陷的土石方扛不起他的分量,轰然堕落,连人带土塌了下去。

胡三炮来不及扯下绕在身上的稠条,坠下时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在了悬崖一侧的峭壁上。他的分量着实不轻,连带着把阿巴旺吉也往悬崖边拖了好几米。俩人如今是一根长线两头栓的蚂蚱,一个捱在崖边,一个挂在崖下。

要么一起掉下去。

要么就把胡三炮扔下去。

丹吉措惊得叫出了声:“不要!小心!”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可是隔着八丈远,根本够不到人。他只是很想抱住男人的腰,怕大总管站不稳当,会和胡三炮一起滚落到悬崖下。

第十四章油浸红麻索

胡三炮挂到了悬崖下,命悬一线。

一旁观战的马匪伙计们都吓得眼珠子瞪出来,想要冲过去把他们的老大拽上来,却又被对面的从永宁坝子的男丁们持械给逼退回去。赌赛的规矩就是双方不得有任何人相帮,生死由命,成事在天。

红绸中间绑的小红旗已经拽过了河界,大总管这一场毫无意外地胜了。他若是扯掉身上的红绸,胡三炮就会跌入几十米深的谷底,一命呜呼,也就可以彻底结束掉这场赌赛。

阿巴旺吉并没有扯断红绸。他再次下压重心,紧拽稠条,一步一步倒退,把胡三炮给拽上了悬崖。

一旁围观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永宁坝子的乡亲们很想看见大总管取胜,永宁的马帮今后就可以在茶马古道上畅行无阻,但是谁也不想真的看到,这俩人闹出人命见了血。

胡三炮用薄薄的鞋底抠住崖壁上的缺口,爬上平地,肩膀和手臂被断崖上突出的岩石磕出一道道红痕。

阿巴旺吉的唇边露出一丝傲慢:“老子不会让你掉下悬崖。我会让你看见我怎样再赢你一场,让你自己乖乖滚回德钦!”

胡三炮怒冲冲地瞪视了一眼大总管,没有吭声,咬牙扭头而去。

大喇嘛叮叮当当地转动经筒,用平静如常的声音宣布:“赌赛第一场,押加,永宁大总管取胜。双方准备第二场。”

赌赛第二场是驯牦牛。

乡民们连拖带拽,拽出两头体格健壮粗憨的野生公牦牛。牦牛力大无比,要一群壮汉用横七竖八的木杠子压住牦牛的脖颈、脊背和下腹,才能制服。两头牦牛前一天被饿了一整天,这会子各自都从湿漉漉的鼻孔里喘着粗气,眼珠子瞪出血红的蛛网,见谁就想顶翻谁。

驯服牦牛是藏地和周边甘川滇一些地方少数民族部落男子出门在外必备的技艺。出赛的男人在腰间围系上大红色的绸布腰带,吸引牦牛的视线。在驯服过程中,要想方设法用一张麻绳套索把牦牛制住,直到把牛折腾得筋疲力竭,前蹄跪倒向主人低头。在这之前如果自己被抛下牛脊背而受伤,或者牛还没有驯服呢,人先给累趴下了,就只得垂头认输。

胡三炮受了些许擦伤。一群马匪伙计围着他,清洗擦药,捶打按摩。

这一场显然是要让永宁大总管率先出赛了。

大总管脾气愈加暴躁的野牦牛被众人合力放开,血红的眼球立刻瞄上了鲜艳的绸布腰带,喷着热气,四蹄撒开,朝着大总管就扑了过来。这牛足有上千斤重,蹄子在山梁梁上踏得咚咚响,让围观的人群胆战心惊。

男人飞快地侧身,腾挪闪避,躲过野牦牛的几回合冲刺。待到那只头脑简单的家伙浑身的长毛纠结汗湿,开始气息不稳地用蹄子刨地,再次向他冲来,他突然高高跃起,抓住一只牛角,顺势胯上牦牛的脊背。

“好!漂亮!!!”永宁坝子的乡亲们开始大声地鼓掌叫好。

阿巴旺吉两手死死地拽住牦牛脖颈脑后的几撮长毛,驾驭着牦牛在山梁上疯狂奔突,既要消耗牦牛的体力,又要指挥它奔跑的方向,以免牛儿发疯时不慎冲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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