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的脸蓦然僵硬,慢慢地别过头去,嘴唇紧闭,神色冰冷。这问题当真戳到了极痛之处,他这会儿觉得自己哪个都要不起。
丹吉措与男人蹭了蹭手背,低声说:“我只是问问,你尽管讲实话,不用觉得别扭。”
大总管回过脸来,脸膛上眉色浓黑,线条冷硬,口气严肃地说:“丹吉措,老子不是个随随便便乱来的人,既然与你订了阿肖,就是真心实意要同你在一处的。即使他现在就站在这里,我仍然会和你一起,不会随意反悔。”
“我知道的。我就是问你心里是喜欢哪个的么……”
咳!
丹吉措暗暗地自言自语,阿巴旺吉你墨迹个啥呢,你就痛快说实话呗!
无论你答你喜欢哪一个,我都会把你喜欢的那个人给你,这辈子一定同你一起,上辈子、上上辈子和上上上辈子欠起的都补偿给你,咱俩人再也不会分开的!
阿巴旺吉想起转山节赛马会的那一夜,纯纯美美、白白胖胖的一只小天鹅,就那样羞涩地笑着,拉起自己的手,在掌心里描绘钟情和快乐。涓涓细水般的温存和依恋,爱得柔肠百转,眷暖人心。
却又想起多年前曾经年轻张狂的岁月,在浩瀚油绿的牧场草原上纵马狂奔,马背上紧搂着那长发飘飞衣袂翩然的俏人儿,眉梢眼角千般风情,舌尖指痕万种爱意,木屋小床上昼夜不眠尽情的挥洒……当初也真是爱得死去活来,刻骨铭心!
多么美好的两个人,若是能合二为一,陪在自己身边……这会不会是一种太过嚣张无耻的奢望?!要遭报应的!
默默在心口上疗伤许久,大总管抬眼对丹吉措说:“两个都喜欢。”
丹吉措那时心里竟然隐隐地生出失望,哦,你这分明是怕得罪我么!
却听到这男人又说:“当初对他是用了真心。如今对你,也是真心。”
丹吉措听了这话,唇角划出一轮新月,勾上窗角天边的红霞。
额头上的花瓣随着笑意缓缓展开,绽放出无比甜美的容色。
那一刻的情形竟让男人都蓦然惊艳,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伤痕,这样美的一张带了伤痕的脸!
丹吉措拉住男人的手,抿嘴笑一笑,轻声说道:“我明白了。嗯……我想吃泡梨。”
“嗯?”大总管一愣,沉浸在感伤旧人与愧对新人这双重打击煎熬里的一颗老心,还没缓过劲儿来,什么泡梨?
丹吉措痴痴地望着人,心想,其实是他对我说,他想吃你做的泡梨。
碰巧自己也很想吃。
他于是认真地对男人说:“嗯,我想吃你做的泡梨。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喂给我好不好呢……”
大总管的眼又红了,神色间竟迸发出几分悸动和感激,赶忙点了点头:“嗯,好。带你回家,做给你吃,一定把你养得好好的!”
第六十八章上师点迷津
月余之后,大总管雇了一辆车,把丹吉措从省城医院接回永宁坝子。
村东头的小院坝是不敢再让小仙鹤独自一人住了,大总管在他自己的偏屋二层修起一座新的小花楼。
就像当初给达娃修的那座二层小楼一模一样。
丹吉措简直要抓狂了,在全家人甚至全村寨人的眼皮底下住到大总管偏屋的脑顶上,然后那男人整天在上下两层的小窗子之间爬上爬下的,这可真是把二人的亲密关系就像晒苞谷和晾青稞粉一样,摆在青天白日底下给大家围赏,生怕旁人看不出来蹊跷。
阿巴旺吉却觉得这是他能够保护小阿夏人身安全的最妥帖办法,住同院的对门都不保险,只有住在脑顶上最万无一失。
尤其是现如今手里的枪都被政府收缴了,只剩下一杆双筒猎枪和零零碎碎的霰弹,留着上山打香獐子的。
让丹吉措住到自己偏屋的二层,无论什么人想要接近小仙鹤,要么路过大总管的房门口,咚咚咚走楼梯上去,要么从屋子一侧的木楞外墙上爬窗户钻进去,怎样都不可能在不惊动男人的情况下把小仙鹤给劫走。
而丹吉措曾经住过的小院子也没有废弃,正好拨给他的小侍卫住进去。
小林子抱着小公子痛哭流涕了一场,愤恨自责自己怎么就没能替主人遭受如此劫难。那马匪头子怎的不把他劫了去,偏要欺负手脚羸弱不能反抗的小公子呢!
丹吉措摇头说,人家胡三炮认的就是本公子这张脸,也是我该他的,欠他的,人家还看不上小林子你这张肉乎俊脸呢。
小侍卫有了新院落,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他其实每日里在自家院落待不上半个时辰,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丹吉措的小花楼上,陪伴养伤中的段公子聊天解闷,晚上再将大部分时间耗在邻村某小美人的花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