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巴旺吉挑眉犯愣。
丹吉措继续哭诉:“你放火,你竟然还放火烧城!你们都是吃人剥了皮不吐骨头的魔鬼!呜呜呜呜……”
阿巴旺吉抱着人不敢动,自己还算见过些烽火硝烟、血肉横飞的大场面,可这带锯齿的铜锤是啥玩意儿啊,老子还真没有拿这个杀过人!他低声问道:“你说的是啥时候的事?咋回事慢慢地说。”
“就是半年以前的事!我永远也忘不了,永远都忘不掉!我恨你我恨死你!段兴智那个无耻的卖国贼,为了活命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他竟然屈膝投降!他投降了你们这群鞑子……城破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段兴智是哪一号?”
“他,他,他是卖国贼,他是皇帝……他竟然出卖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土地……他害死了我爹,是他害死我爹,还有你,还有你这个混蛋,你害死我爹!……”
“……你爹又是啥人?他咋着了?”
阿巴旺吉憋住一脑门子的闷气,脑子里慢条斯理地往上一辈的事情上倒。自己与这位岳父大人从未打过照面,无怨无仇,咋就莫名其妙做了一回混蛋姑爷?!
丹吉措忆起惨死的父王,狂哭着说:“我爹,我爹,人都打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就看着你们冲进城来,他就跑上那城楼子,就跳了下去……”
仿佛再一次亲眼看到烈火硝烟之中血肉淋漓的一幕,熟悉的身影跃下城墙,身子在半空中被尖锐的长矛戳起,然后撕扯成碎片……
丹吉措仰面大睁着眼,眸子里填满血色山光,眼白上爆出蛛网红丝,十根指头死死掐住男人的衣领子,骨节都绷成白色,哽咽说道:“我爹不愿意投降,他不愿意给那个混蛋鞑子皇帝下跪叩头,俯首称臣,所以他就只能去死,就只能死,就只能死……”
阿巴旺吉眼中的情绪逐渐凝重,收敛起一切轻浮暧昧的心情,沉声问道:“你说的哪一个鞑子皇帝?”
“呜呜呜呜呜……就是你们那个蒙古的狗皇帝!!!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丹吉措撕心裂肺的一句吼,抽泣之间抬腿就是一膝盖,顶了上来。
积攒了一千年的深仇大怨,全部落在一条腿的力气上。借着酒意和怨气,这一膝盖顶得十分结实,直冲上仇人的要害!
“嗷——啊,啊,疼……你……”
阿巴旺吉嗷嗷地嚎叫,从炕上窜起来,又倒下去,再蹦起来,咝咝地咬牙喘气。战场上中了枪都没整出这天雷地火的骇人动静。
他完全没有防备到,不会武功的小俊人儿摆出一副玩儿命的架势,竟然能使出这般阴损至极的伤人招数。这一膝盖砸上他两腿之间最柔软的一套东西,顿时两眼发黑,痛叫不止。那滋味如同被钢针戳进下半身每一条骨缝,疼得他眼泪都快要活生生地挤出来。
全身的骨头就算是再硬朗再结实,就只有那个地方却是脆弱得磕碰不得。
幸好这会儿,那玩意儿已经软了下来,若是刚才硬着的时候被砸一膝盖,那是一定要连根断掉!
他捂住腿蜷在炕上,咬牙吸气抽气,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扯喉咙骂出了口:“你个混蛋小王八崽子!你他妈的敢给我来这套!你这一脚是想要废了我?!……老子要是让你这小崽子给废了,你等着我活剥了你的皮整死你的!”
丹吉措却更加委屈,径自还趴在床上,锤着枕头大哭:“爹死了,娘也活不成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呢,我不能保护我娘,我真没用,我真想死……呜呜呜呜呜……”
阿巴旺吉一手捂着痛处,另只手掩住扭歪的面孔,额头冒烟,用眼角睨着丹吉措抽风,也没力气再与他计较和争论。
丹吉措又哭又笑,再哭再笑,折腾了好几个来回,这时是疯疯癫癫,昏昏沉沉,只有满口咕咕哝哝说胡话的气力。胡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更不会知晓自己方才亮出了一只阴险的黑脚。
果然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踢残了自己男人。
大总管若是往常被人伤了,一定会掏出枪来点人,这会儿却连掏枪点人的力气都没有,侧身歪在床上,独自挣巴了很久,忍过一阵重似一阵的疼。
自己撩开裤裆约莫一瞧,哎呦喂,这回碰都没法儿碰了,快要肿成一条塌秧的紫茄子!
这一晚,年夜饭都没有吃痛快,一个哭得快要哭伤了身,另个气得都要气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