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李。你就叫我李婶吧。”
囡囡向她打听,“你们家每天能织多少布?”
李婶也没藏着掖着,“家里有两台机子,是跟县衙以旧换新买来的。每个月要交给上面六十匹布,家里每天还能余下十八匹。”
每天还能余十八匹?再加上交给上面的,也就是说一台机子每天可织十匹,微微挑眉,“那机子岂不是一天到晚都不能停?”
新式织布机六个时辰能出五匹。李婶家能得十匹,机子必定要一天到晚不停转。
李婶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这机子老贵了。每台机子一天都要交一匹布,要连续交三年,这机子才能真真正正属于我们。”
囡囡笑了,底层百姓为了过好日子总是勤奋的。
只是当她往里走,囡囡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消失了。
江南有种树的习惯。这些树都是嫁娶的时候,打家具用的。
只见村道两边留下不少树墩。痕迹还新鲜着,一看就是近日才砍伐。这个村子不可能突然间有那么多人家都要娶妻嫁女吧?
囡囡问李婶,“你们这边的树怎么都砍了?”
李婶一拍大腿,“哎哟,别提了。这新机子好是好。就是太废柴了。咱们村也不像其他地方有山,可不就只能砍自己种的树嘛。”
囡囡拧眉。顾云翼写的游记上写过几例山体滑坡事件。他又是个喜欢纠根问底的人,向村民们打听后,得知发生这些悲剧前,都是因为人为。其中一条就是,山上的树被砍完,就会造成水土流失,极有可能会山崩或是发生泥石流。
所以她的策论里,也提到不要过度砍伐。
上头的政令里也标出这一点,可是这些村民们为了挣钱,根本没把这些注意当回事。
囡囡眉峰紧拧,想着回去一定要想出惩罚措施。
买完布,囡囡又问了李婶附近可有学堂。
李婶给她指了方向,“顺着这条巷子一直往前走,看到一家砖瓦房。先生现在借住在他家。每天只上半天课,现在他应该在家。我跟你说,咱们村的先生可是京城来的,俊着呢。”
囡囡笑笑,顺着她指的方向往里走。
还不等她走近,离老远就听到一群人在争吵。
囡囡让嵇如雪和二丫在这边等她,她一个人进去。
两人停下来。
囡囡往前走了几十步就见李婶刚刚说的那家砖瓦房,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她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可她人小,个头不高,站在后面,几乎看不到里面发生何事,只能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哭闹的声音。
囡囡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张承天这么小的年纪就惹了风流债?
她想挤进去看,可惜村民们看得比她还起劲,她又不像二姐有那么大力。
囡囡四下看了看,寻到几块砖,踩在砖上,勾头往里看。
只见张承天正被一群人围在里面,他旁边有两个护卫伸手挡在他面前。
他对面站着两个女子和一个男子。
那两个女子,一个美艳,一个端方。
美艳女子正扯着一块帕子冲那个男子道,“这帕子可是从她怀里掉下来的。是你亲眼所见。我可没冤枉她。”
端方女子面红耳赤,眼里全是泪,“我不是。我也不知道那帕子怎么会在我房里,我揣在怀里只是怕别人误会。”
那男子已是脸色铁青,阴沉沉看着端方女子。
那美艳女子展开帕子,“这右下角绣了一个字,咱们村可没人用得起这种帕子,而且上面还绣着个‘张’字。”
大李村都姓李,姓张的人只有张承天这个先生。
囡囡心想,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她看向张承天,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已是变了脸。
仔细一看,那表情却是哭笑不得夹杂着一言难尽。
也是啊,他可是天之骄子,别说这端方姑娘长相只是一般,单说这年龄就不合适。
可惜对面的男子还真就信了。
一巴掌扇到端方女子脸上,端方女子捂着被相公打肿的半张脸,一脸的欲哭无泪,“相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自打我嫁给你,一直孝顺公婆,生儿育女。这女人只是刚进家门,来历不清,你就这么对我?”
那男子瞪着端方女子,“她不是来历不清,她是我新纳的妾。自打她进了我家门,你就对她百般挑剔,念在你生了一双儿女的份上,我对你一直忍让再三,没想到你意这么善妒?而且还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来。”
端方女子没想到素来宽和的相公会如此想自己,面上已是羞愤难当。
囡囡不明事情真相,看了眼那美艳女子,却见她嘴角已是勾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觉得这事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