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一怔,“请罪?”
囡囡心口一阵狂跳。他请的是欺君之罪还是?
嵇无用见她脸色不怎么好,宽慰她,“不过张承天去宫里替他求情了。”
张承天是张家人,仁安皇后是他姑姑,他想进宫求情,好歹天皇会给他一点薄面。
只是天皇会放过沈青墨吗?囡囡不确定,毕竟沈师兄犯的罪太大了。
囡囡哆嗦了下,两手交握在一起,挣扎半晌,才开始开口,“嵇先生,您帮我驾马吧,我想进城一趟。”
嵇无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迟疑道,“不问问先生吗?”
囡囡立刻到书房门口敲了敲房门,小声问,“爹,我要去城里看看沈师兄,你去吗?”
陆时秋冷硬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他敢做就要敢当。他都不听我的,我还巴巴凑上去干什么?”
囡囡知道他在说气话。可是她现在也没精力劝她爹,她真的很担心沈师兄,她赌气道,“爹,你不去,我去。”
说完,她提起裙摆往外跑。
等她出了院子,陆时秋开了门,冲嵇无用道,“麻烦嵇先生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嵇无用点头应是。
陆时秋抚了抚自己的手指,在心里跟四乙说,“他还有救吗?”
【也许吧。】
“他胆子可真大啊。”陆时秋握紧拳头,眼睛已经赤红,“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要是被人发现。沈青墨过去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全部都会化为乌有,为了报仇,抛弃一切,真的值得吗?
………………
“值得吗?”囡囡定定看着他。
囡囡在宫门口等了三天,每天站在宫门口望眼欲穿,被御林军驱赶。终于到了第四天,她看到一身是伤的沈青墨被宫里的侍卫用担架抬了也来。
真的很难想像自己见到那一幕,担架上面盖着一块破席子,掀开后,沈青墨背对着躺下,他后背血肉模糊,明明秋天,却只着一件薄衣,要不是他鼻间还剩一口气吊着,她都要以为他死了。
此刻沈青墨已经被大夫救了回来,趴在引枕上,脸白如纸,嘴唇更是一丝血气都无。往日他总是爱好自己的颜面,哪怕日子过得再苦,他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举手投足尽显贵公子风范。
可是现在的他好像病入膏肓随时快要断气的病人。
其实还不如断气呢。
至少死人不会感觉到疼痛。他现在身上一抽一抽地疼,浑身都在颤抖。
五十棍子是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哪怕他平时再怎么注意锻炼,依旧差点让他断气。
听到她的声音,沈青墨不想让她担忧,硬是撑着臂膀,努力不让自己颤抖,用劲全身的力气缓缓抬头望向她那双黑幽幽的眼睛。
她的眼里盛满痛惜,又带了几分自责。
看着这眼神,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知道了。
沈青墨有些慌了,在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三个人,一是他哥哥,二是先生,另一个就是囡囡。
哥哥是因为歉疚和感激。
先生是因为教导之恩。
囡囡是因为她笑起来的眉眼可以温暖他整颗心。
可她还是知道了,沈青墨压下心头的慌乱,轻声问,“先生知道么?”
囡囡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反问他,“你觉得呢?”
自打她爹知道李宗元中了箭,父亲就变得少言寡语起来。想来他多半也猜到了吧?
沈青墨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可是他却没能让他忘记仇恨,阻止他做傻事。父亲一定以为,自己这个先生当得很不称职。
沈青墨低下了头,眼睛湿润,他最重要的三个人都知道他做的事了,他们会怎么看他?
亲手害死自己的继母,设计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就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睑滑下,他重重捶了下床板,死死抿着嘴唇,视线低垂,幽幽一叹,才回答她的问题,“值得。”
是,值得!
哪怕他被世上所有人辱骂,他也不后悔。
他没有办法忘记他母亲像块腊肉一样悬挂在房梁上,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他母亲为了他和妹妹却主动结束自己的生病。她那孤独又冰冷的躯体带走他世间所有的温暖。
他也没办法忘记他的亲妹妹被那恶人□□至死。她是那样小,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本该是爱吃受玩的年纪,她却遭受这世间最屈辱的惨事。
她身上每条伤痕都在提醒他,他要复仇。他要杀死所有害死他母亲,他妹妹的人,哪怕要他付出一切。
他日夜煎熬着,每当困倦,他都会起来射箭。
妹妹死后,他八岁,为了报仇,他花了整整六年时间。
他白天读书写字,晚上在胳膊上吊石块练习射箭。他不像二丫天生拥有神力,他只是个资质很普通的凡人,想要射好箭只能一点一点增加自己的臂力。无论严寒酷暑,从无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