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也没做太复杂的,就下了两碗面,端过来,两口子吃了,安然叫人收拾下去,捧了茶进来,却发现这么会儿功夫,安嘉慕又跑屋里瞧儿子去了。
安然走到门边,挑起帘子往里望了望,见平常对儿子多有抱怨的男人,这时候趴在床边儿,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儿子,在小庙里救儿子时的冷静,刚教皓思时的稳重,此时全无踪迹,他的脸上都是心疼不舍,还有后怕。
此时的他再不是平常那个强大霸道的男人,他是一个最平常的父亲。
安然轻轻放下帘子,不打算打扰他,即便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作为妻子,这时候就装不知道好了,不禁想起曼娘。
她才是嘉言的良配,或许她的新婚夜有些不伦不类,但安然相信,正因如此,嘉言更会对她心怀愧疚,而且,她对皓思皓玉的心,嘉言也会看在眼里,有前头的谢氏对比,想必嘉言对曼娘已经有了初步的好感,好感加上愧疚,很容易就会发展出感情,不得不说曼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安然猜的不错,看着曼娘端着热腾腾的面进来,嘉言有片刻恍惚,不知不觉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曼娘不算很美,但浑身的书卷气,却令她有一种独有的风华。
嘉言知道她是声名远播的才女,自己也曾看过她写的诗词,古人云,诗以言志,从她的诗词中便能看出,她是一个品品性高洁之人。
本来还以为她会持才傲物,目下无尘,可今儿却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说起来,这件事跟她并无关系,她完全可以躲在新房中,不用掺和,更何况,照习俗,自己未进去掀开红盖头之前,她出来是不吉利的,她却并不在意,而且,对于跟两个孩子相处,分寸也拿捏的相当好。
明明知道她没成过婚,更不可能有孩子,可自己就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个母亲的温柔,比谢氏更真的温柔。
她相当细心,不止给皓思下了面,还有自己的,除了面还拌了两个清爽的小菜,把面放到桌子上,把筷子递给爷俩:“曼娘厨艺不精,不能跟嫂子比,这是我在蜀地时学的担担面,你们爷俩将就着吃些吧。”
嘉言接过筷子顿了顿:“你怎么不吃?”
曼娘:“我刚陪着皓玉吃了几块点心,不饿呢。”
嘉言点点头,挑面吃了一口,倒是意外的美味,自然不能跟嫂子比,毕竟,天下也只有嫂子一个罢了,而这碗面在自己嘴里,也称得上佳肴了,面条精细,上头的浇头是香喷喷的肉酱卤,自己这碗有些辣,皓思的没有,可见用了心思。
皓思把一碗都吃了个精光,不禁道:“真好吃。”
曼娘笑了起来:“难得皓思喜欢。”
皓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爹,站起身:“爹……”半晌,低声叫了声:“娘,我回屋去了。”
嘉言一愣,曼娘却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别开头去。
嘉言咳嗽了一声:“去吧,把书抄十遍才能睡。”
皓思点头:“是,皓思告退。”
等他出去了,曼娘才道:“这么晚了还让孩子抄这么多书做什么?回头眼睛要坏了。”
嘉言看了她一眼,站了起来,往外走了几步,见她不动,不禁回头:“你是打算在这儿睡不成。”
安远家的忙道:“时候不早,老爷夫人也该安置了。“
一句话说的曼娘俏脸通红,虽能自在的面对皓思皓玉,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提到这事儿,难免害臊,却也跟在了嘉言身后,两口子一前一后回了新房。
安远家的也机灵,虽说晚了,该有的仍是一样没落下,撒账子,念喜歌……所有环节都过去了,便恭喜了两位新人,把伺候的人从新房叫了出去,只留下两人相对而坐。
曼娘头上的盖头还未掀开,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手,忍不住透过红纱看了过去,见他定定望着自己,不知看什么呢,琢磨如今还要这劳什子规矩做什么,刚要伸手去揭自己的盖头,却不想嘉言先一步用秤杆儿挑了开去。
四目对视良久,嘉言略迟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曼娘:“你,想起来了。”
嘉言愣了愣:“我们当真见过?”
曼娘脸色微微暗了暗,自己挂念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把自己忘了,却又一想,当年不过一面之缘,他哪会记得这些,只瞧着自己眼熟,已是造化了,他不记得怕什么,自己记得不就成了。
想到此,开口道:“老爷可否还记得那年您进京赶考的时节,在珍宝斋附近,救过一对被地痞拦截调戏的主仆。”
她一说,嘉言倒是想了起来,当时自己天天都在家里攻读诗书,极少出去,那天是珍宝斋来了新书,大掌柜叫人给自己送信儿,让自己过去挑,这才出去,不想却遇上几个地痞调戏良家女子,自己怎能袖手旁观,出手帮了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