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挑大拇指:“俺们兖州府整个厨行都服气了,姑娘说的是,都是一个行里刨食儿的,何必自己难为自己,分什么南北,互帮互助才能都吃上饭,彼此挤兑你死我活,便外行的人都瞧不起咱们,咱们今儿来就是请老爷子受我们一拜的。”说着,齐齐躬身一揖到地。
老爷子忙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狗子扶着顺子刚到门外,正好瞧见这一幕,两人眼睛都放光,顺子道:“瞧见没,咱师傅多风光,赶明儿咱也当师傅这样的厨子。”
狗子点点头:“嗯。”却看了他一眼,担心的道:“你说你非过来干啥,要是养不好成了瘸子,甭说厨子了,啥都干不成了。”
顺子白了他一眼:“师祖来了,我这当徒孙的不过来磕个头,像话吗。”
狗子嘿嘿一笑:“这个你就放心吧,俺都替你磕了。”
顺子一拍他:“够意思,是俺的好师兄,不过,俺也得过来,俺爹活着的时候,常跟俺说师祖的事儿,俺那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成了厨子,能见师祖一面死都值了,却没想到能进师祖的门,成了他老人家的徒孙,有时想想,做梦都能笑醒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
顺子不干了:“俺就不信你不兴奋,俺可听高大厨说了,师傅答应收你的时候,你睡觉都笑醒了。”
狗子脸一红:“说这个干啥,跟着师傅学好手艺是真格的。”两人见客厅人多,不好进去添乱,便先到了后院等着。
却说几位东家见了礼,便说起安然的婚事,都知道富春居还修着呢,摆不了桌,都恨不能把席摆在自己馆子里,跟梅大说不通就去找老爷子。
“老爷子,俺们聚丰楼您是去过的,地儿敞亮,上下摆上个几十桌上席,不不叫个事儿……你得了吧,你们聚丰楼哪有俺们汇泉阁好,俺们哪儿挨着水边儿,风景可比你那聚丰楼强远了,你歇着吧,汇泉阁那屁大点儿的地儿,能摆开几桌,还是俺们哪儿好,俺们哪儿合适……”
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连多少年的老交情都不顾了。
安然有些傻眼。
老爷子倒是早听梅先生说了,两个小辈儿不想大肆操办,就是在院子里摆上几桌,请亲朋好友坐坐,有那么个意思就成了。
老爷子也觉得这样好儿,便道:“几位东家听老头子说一句,丫头没个爹娘,我这当师傅的就替她做主了,咱也不是啥高门大户,还得讲究个体面,就是热热闹闹的就成,只要他们小两口成亲后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什么不强,这院子我瞧着就挺好,到时候前后打开,摆上几桌流水席,几位齐州的老东家,到时候别忘了过来吃一杯喜酒也就是了。”
老爷子发话了,几位东家再不满意,也只能作罢,却各有各的心思,安然那份安家食单的菜谱,之于他们这些老字号,真是再造之恩,如今这越加红火的买卖,就是拖了人家的福。
更何况,别看人年纪小,就凭这份手艺,那也是厨行里的大拿,蔫不出溜的嫁了哪成,怎么也得好好热闹热闹才像话,姑娘不乐意操办,他们来。安然还蒙在鼓里呢,这些人就已经准备起来了。
正日子是三月初六,初五夜里下了一场春雨,一大早便放了晴,雨水洗过的天空,蓝的剔透,让人一瞧就心情舒畅。
新房在富春居这边儿,梅园就暂时做到了安然的娘家,从梅园建的那天起,也没今儿这么热闹过,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沐浴,开脸,上头……半夜安然就被折腾了起来,一直忙活到了日头老高,还没折腾完呢,把安然饿的前胸贴后背,屡次要求吃东西,都被高炳义家的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那个脸色,仿佛安然吃东西是多不应该的事儿。
安然心说,这么饿下去,不等入洞房,自己就饿死了也未可知,而且,明明跟梅大说好不大办的,怎还如此复杂,这开脸上头真不是一般的疼,形同酷刑,当年自己练刀工颠勺,手磨的都是血泡,都没怎么难过。
至于效果,安然得承认,这个罪没白受,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开脸上妆之后,几乎看不见毛孔,头发整个挽起来,露出修长的颈项,立马就从青涩的小丫头变成了女人,妩媚与青涩混合成一种别样的风情,极具诱惑力。
栓子娘笑道:“姑娘本就生了个好模样,这一开了脸更了不得,活脱脱一位下凡的九天上的仙女,姑爷倒真是好福气,一会儿见了不定嘴都能笑歪了。”一句话说的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安然不免有些羞涩,望着铜镜中有些模糊的脸,五官仍有些陌生,那眼里的神采却又格外熟悉,她是安然,不是安府那个糊涂的丫头,她是安家私房菜的传人,她要嫁人了,忍不住在心里念了句,爸,妈,爷爷,安然会过得很好,你们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