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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又似乎是在为自己分辨,“告诉他罗嫔的事,也不是就让他从此疏远孙氏了,只是让他别忘了生母的恩情罢了。此事我本也不准备瞒着孩子的,否则,生恩不能报偿,岂非又是不孝?”
徐循没有和太皇太后争辩,只是静静道,“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怨个天命了。不知老娘娘以为妾这番处置,可还妥当么?”
“你素来是个妥当的。”太皇太后点头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他终究是皇帝,这般舍了面皮,和你讨价还价也要保王振——你也答应了,难道回过头还要杀了他?横竖撵出宫去,再不得回来,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也 许是因为她多少也有些理亏,今番太皇太后很看得开,反正她的仇恨也不是针对王振这个人,不过是针对干清宫大伴罢了。至于压下此事,对外若无其事,只是宣布 太后因为过分劳累卒中之类的举措,她更是不可能反对了,如此处置对大局而言最是妥当,太后从放弃立襄王的那天起,也就的确是在全心全意为小皇帝考虑,又怎 可能有别的心思?
今番事情,至此已经处置完毕了,徐循还道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内阁三臣,太皇太后却摆了摆手,“毕竟是臣子,有些事,他们就算收到点风声,也不会说出来的,咱们又何必自己去坐实?”
此 次的封口令,防的只是民间出现大规模的流言,实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元老重臣隐隐约约知道一点内幕,也极有可能。不过这种事就是如此,闹大了那就毁名 誉,在小范围内的话,大家自然都会消化,也没有谁会真的大惊小怪地就认为栓儿真的是不孝孽子了。徐循之所以想和三老通气,只是想借此契机,在栓儿的教育上 略施改变,不过,太皇太后顾虑得也有道理,她遂改变策略,正面提起此事,“今番既然闹成这样,也要抚慰一番栓儿的情绪,他虽是说错了话,但失去大伴,又把 养母气成这样,心里怕也未必好受,此时若再苛责也不好。不如还是和先生们说说,借着侍疾的由头,功课放缓些吧?”
之前的高压政策,直接导致栓儿强力反弹,现在太皇太后也不可能再坚持严厉下去了,她沉吟片刻,便答应了下来。“此皆小事,如今还是大事要紧,我只问你,如今这朝政该怎么办?”
徐 循其实一直也在回避这个问题——没听说中风的病人还能管事的,太后这还好是轻微的,若是严重的话,日后就是恢复过来,也许都不能掌权了。饶是如此,起码也 得休息个一年半载。太皇太后又老了,精力不济,之前管事的那段时候,病就没有断过。不过,由她来管事,她毕竟是妃子,顶上还有两人,却偏偏是她来掌权,再 加上她在官场上的名声,章皇帝生前的种种待遇……多少都有些‘恶紫夺朱’的意思,平心而论,要是栓儿让人放心些,司礼监里有个十分可靠的人,她倒情愿推给 太皇太后盖章,自己做点襄助的活而已。
“当请老娘娘出面坐镇。”她试探着道,“妾身常来仁寿宫打个下手,又或者是由王瑾……”
“我?”太皇太后今日的思绪比较清明,她呵呵一笑,“我每日过了午时,便是昏昏欲睡、浑浑噩噩,听个戏都能睡过去,就这还能管什么事?”
“可……”徐循道,“您毕竟是名正言顺——”
“还 是把先生们请进来吧。”太皇太后说,“原委说一说,太后卒中的消息,虽不好声张,也该让他们都知道知道。往后直到太后痊愈为止,便都由你来管事好了,对外 还用我的名义也不要紧,又或者借用太后的衔头,也不要就公布天下,由你来做主……反正用的都是皇帝印,他们看不出来的。”
她咳嗽了一声,喘了几下,方才续道,“遇到大事,你自然也要过来问我,平时的小事,就由你做主了。反正,萧规曹随嘛……混过这一两年,等栓儿大些就好了。”
既然她不愿自己出面,这也就是唯一一条路了——还好是之前太皇太后为人把稳,令徐循也跟着傍边观政了一年多,否则,现在能管事的都倒了,内廷才真叫抓瞎。
徐循道,“只盼着我别给老娘娘添乱便是了。”
说起来,平时她也就是个人肉图章的作用,只要外廷不作祟,也添不了什么大乱。是以这番权力交接也没什么肃穆的,随便说了几句便算是成了。太皇太后见诸事都定了下来,便关心起太后病情,“总是要给寻个好太医,能尽快下地走路那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