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议定,于翘的丧事还是以简薄迅速为主,借口青年夭折不敢大办,只是在家中停灵七日便下葬,一应事由,便由七娘子主办,五少夫人和大少夫人协办,四少夫人安心养胎不必出面。又说定先遣人向范家报丧,婚事之说,要等范家的意思,如若范家也有意娶于翘的妹妹为代替,那么再来问一问于平和于安的意思。
因还有向许夫人报信,和太夫人说明真相等杂务需要安排,等到事情终于安排妥当,已经是过了初更,平国公便催促众人回房,一群人出了梦华轩,便顿时四散。
四少爷和四少夫人走在最前头,四少夫人满面笑容,和四少爷喁喁细语,似乎并不以于翘之事为意,只是一心一意地关心自己房重点喜事。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就跟在他们之后,脚步迅速,好似后头有狗在追。
五少爷一脸的忐忑,看了看这两对夫妻的背影,又看了看五少夫人,五少夫人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她依然不紧不慢,和六房并肩而行。
她不着急,七娘子自然更不着急。这一对怪异的四人行,便一直走到了甬道尽头,七娘子才甜笑着关心五少夫人。“天黑路滑,五嫂慢些走,仔细叫小鬼儿拽了你的脚后跟!”
这是京城俗话,说人摔倒,是小鬼儿拽脚后跟玩。七娘子在这时候说出来,当然是意在言外。
五少夫人也就嫣然一笑,“六弟妹真是做主母的料子,关心我们哥哥嫂嫂,倒像是关心自己的弟弟妹妹,真是事必躬亲,你就放心吧,五嫂毕竟是你嫂嫂,这路该怎么走——”
她话还没有说完,七娘子已经一拉许凤佳,两人拐过弯不顾而去,竟似乎是没有听到五少夫人的回话。
即使是以五少夫人的修养,依然禁不住气得变了颜色。
她恨恨地望着七娘子的背影,忽然神色一动,又寻思了半日,这才微微一笑,转过身也挽住五少爷,同他一道在黑黝黝的甬道里漫步了起来。
五少爷就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怎么我看你反而像是挺高兴的?”
五少夫人噗嗤一笑,却没有答他的话。
263心魔
既然已经定下了基调,要让于翘‘水痘去世’,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府里的上层们,心里也都是有数的。
就在第二天夜里,小汤山来人报信,内堂云板四响:于翘就在当天向晚时分,因为水痘发作高烧不退,在小汤山别庄咽了气。
“都说这第二次发作是最凶险的。”许夫人的眼圈就没有干过,眼看着要没了泪水,拿手绢揩揩,眼圈儿就又红了。“我想我是出过水痘的人,就由我来看护是最好的了——免得这家里的老老小小,哪一个是没有得过的,万一传染上,岂不是更难办?没想到就去得这样快,早上去看还只是高热,到了傍晚就咽了气……”
来奔丧的族内人连忙就上前劝慰,“这就是命,没有过人已经是最好的了,眼看着府里的孩子们,还都没有发过豆子呢……”
以大秦的医疗条件,一个女儿家出痘夭折,简直是太正常不过,许家的大姑娘和四姑娘都没有养大不说,就是七娘子掌家这半年以来,亲朋好友家里也有过几次丧事,不是老人家去世,就是年幼的孩儿们夭折。有的年纪更小的,根本连亲朋好友都不会告诉,悄悄地下葬了也就是了,盖因没有养大,本来就是福薄之兆,死者家属是唯恐再大事张扬,损伤死者福气,使得灵魂来世都无法投胎,因此越是年纪小,丧事的规模也就越小——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因为当时幼儿夭折乃是司空见惯之事,如果当作一件事张扬起来,则年年月月都有白事,人情往来过于频密,实在是麻烦罢了。
以于翘的年纪,虽然说不上是孩童,但少年夭折是绝对算得上的。且太夫人又因为悲伤过度,‘病’了,许夫人身子骨也不好,四少夫人要养胎,也不能劳动。许家几个男丁,许凤佳又陪皇上出门去了,四少爷和五少爷都是有司职的人,因此于翘的丧事就办得很简略,只是在家停灵七日,为她择了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便匆匆归葬城外,只是几个亲朋好友遣了家中的小辈来路祭,也就算是全了礼。
虽说办是办得简略了,但因为事发突然,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七娘子和大少夫人、五少夫人也实在是忙活了一番,才收拾清楚了事情首尾——到底也是忙了近半个月。
因为五少夫人将小柳江三人锁在城外于翘坟前之后,便再没有就此事发言,七娘子也懒得和平国公再绕圈圈,索性直接出梦华轩,问平国公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