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儿女少,立夏只有一个弟弟,一家人能够始终团聚,她自然感激,对七娘子的吩咐,只有更用心去做。这一向七娘子还没有提起,她就已经请示了三四次,“是不是乘着出门方便,往教场胡同请个安问个好?”
这一年多来,封锦始终没有入仕,仿佛考这一个探花,就真的只是为了诱大皇子上钩,就连探花按例要进翰林院的事,似乎也都被吏部选择性遗忘。只是这位探花爷的住处,却要比不少翰林老爷都更来得金贵:就在西安门旁边的教场胡同里,听说也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占地却要比杨家的这所赐宅更大。这地址还是封锦去年离开苏州前给九哥留下的,当时就住在了这样的宅子里,东宫的宠信,是不必多说的。
七娘子摇了摇头,“听父亲的口风,子绣表哥现在人不在京里,男眷不在家,我们上门请安也太不方便,还是等一等再说了。”
“有黄先生在,也不怕话传不到封太太耳朵里……”立夏却是建功心切,在七娘子耳边撺掇。“还是请个安,更显得我们把封家这门亲戚放在心里才是。”
黄绣娘年前从李家辞了活计,上京已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却是才到京就被封家延请,做了封家小姐的女西席。
“你不懂。”七娘子就叹了一口气,指点立夏,“和封家的来往,还是要少一些为好。没有什么求人的事,就不要上门去了。”
立夏不禁有些迷惘,这难得的兴奋,也为之一收。
“受恩者如今显达,却又不是能张扬于人的显达,见了面都不免尴尬,不要说打发下人私底下请安……人家待我们客气,是人家的事,我们万万不能挟恩自重,还以为两边是当年的关系,闲来无事,可以打发一个男管家上门请安。这不单不尊重封家,也很不尊重杨家,父亲才上京没有多久,脚跟还没站稳,杨家的管家就去和燕云卫的人套近乎……传出去多不好听?”七娘子只好把话说明。很多时候,内宅外宅的事是说不清的。从前在苏州,山高皇帝远,那自然是无所谓,可如今进了北平,大老爷立足未稳的时候,七娘子自然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给他老人家带来麻烦。
立夏顿时面色一整,低头受教,“是奴婢鲁莽了。”
虽然在宅斗上,这丫头的段数依然不浅,但说到朝堂的事,她就没有一点概念了。
也是,自小就在宅院里长大,能有如今的见识,已经算是难得的了。七娘子长出一口气,就打发立夏,“倒也不是没有要麻烦周叔的地方,这一向周叔出门勤快。想必二姐手底下的几间纤秀坊,也都是能时常路过的,路过的时候,请周叔进去请个安,问一问这几间分号的境况,不过,也别做得太过露了……”
二娘子当时接手的是江北的十三间纤秀坊,在京城就有两间分号。余下江南的二十多间纤秀坊,有十三间照样被大太太给了五娘子做陪嫁,余下的那十间,大太太却是没有透露过去向:以她的性子,只怕是要留着养老了。
总不能等到大太太百年之后,再和封锦说还纤秀坊的事吧?
封锦不少银子,要的只是个念想,肯定不可能把纤秀坊全盘吞并——即使是对于他来说,要这么下阁老的面子,也还是太非分了。若从二娘子那里淘换一两间分号,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这些年来没有怎么联系,但二娘子的性子,到底在七娘子心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公正严明的二姐,在如今纤秀坊的三个股东里,反倒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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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虽然已经入阁,但始终立足未稳,平日里事务并不繁多,虽说大太太出了热孝后,陆陆续续,也有些当时的同年、同乡并同学上门拜访,但京城人到底多了几分矜持,七娘子怀想中门庭若市的景象到底没有出现,大太太虽然不得闲,但也远没有在江南时脚不沾地的忙碌。
先帝在时,大秦的朝会很不规范,昭明帝动不动成年累月地不上朝,什么事都交给内阁去办,想到什么就给臣子们送个条子,秦帝师、焦阁老等人屡次进谏仍不肯改。如今换了新皇,在别的事上倒是锐意进取,唯独在朝会上也很不热心,大老爷身为阁臣,也不过是每日五更起身进紫禁城东华门,在养心殿附近的一排小屋子里办事——也就是刚入职的那两天忙得晚了些,待到熟悉情况,四个阁老就排了轮值的日子,有时候除了进去轮值,也可以三四天都不上班。
这当然不是说大老爷就不工作了,邸报奏章,按理都是要抄送一份到内阁大臣府上的,每天光是这些资料就有多少份,还不算新皇心血来潮,随时派人传召进宫……虽然工作时间有弹性,但大老爷却要比在江南的时候更忙碌得多。十一月五日一早,就又被传讯的小中人请进了紫禁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