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有我。”七娘子急促地回答。
九哥立刻就意会了七娘子的意思。
毕竟是龙凤胎,无须太多言语,也能心意相通。
“表哥那边的口径,是说……”七娘子就复述了一遍许凤佳的话。“事后母亲父亲是一定要问你的,你自己掂量着,别说串了。”
只看许凤佳串供时,扫视叔霞与五娘子的那一眼,七娘子就知道此事必定不是他说得那么简单。
虽然许凤佳几次吓她,又是要推下假山,又是要推到水里去……但毕竟都只是吓唬,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
如果说新得了匕首,冲“自己”展示一番再威吓几句,倒是有的。真要拿刀去伤人,他还没那么傻。
九哥沉吟着点了点头,睡意已不复见。
虽然腮边涂抹着淡黄色的药水,使他的容颜看上去多了几分诡异,但沉思时,眼中的光彩却依然璀璨。
“你放心吧。”他就一把握住了七娘子的手。“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的!”
他的掌心一团火热。
七娘子不免有些好奇,就抬起眼凝视着九哥。
九哥就看了看东稍间的方向。
白露和立春的说笑声,隐隐传了出来。
“这身衣服,是从去世的三姨娘箱子里翻出来的!”九哥的声音又轻又快。
七娘子很快明白了过来。
三姨娘既然是被大老爷活活打死的,这里头自然有一段故事。
九哥的这身衣服,华贵中带着一丝轻佻,不像是二娘子、五娘子的风格。
不过,事情依然有很多难解的地方。
但九哥已经不打算再说下去了。
“总之……不会牵连到你的!”他重复了一遍。
七娘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九哥。
她觉得九哥眼下的神态很熟悉。
沉稳、冷静,透着胸有成竹的微笑……
到底不愧是双生姐弟。
七娘子就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立春和白露娇嫩的声音飘过帘子,模糊不清,只能听得出其中的笑意。
“我常常梦见九姨娘。”九哥又开了口。
“我总以为时日还长……她能等到我长大!”
“那天去看她,我是有意做得冷淡。”
九哥的声调浅浅淡淡,伤心隐而未发。
“到底是忘了,如果不是她已病重难起,母亲又怎么肯让我去看她!”
他的声音里,常年都带着天真的欢悦,此时此刻,这虚假的欢愉已不复见,现出的冰冷却有些像大老爷,尖锐中带了一丝刀锋一样的恨意。
七娘子心下酸楚。
“她没有怪你!”
她轻声说。“她只要你过得好。”
九哥撇开头,望着帐角,半晌都没有说话。
七娘子咬住唇,强忍泪意。
九姨娘的音容笑貌,再再重现于眼前。
“你要听话……听大太太的话,听……九哥儿的话。”
浑身上下,瘦得只余一把骨头,心心念念,依然是一对儿女。
九哥心里也念着她!
她却永远不会、再也不能知道了……
东稍间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
接着是潺潺的水声,还有模糊的道谢声。
不知是谁给谁倒了一杯茶。
七娘子惊醒了过来。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转了话题。“许凤佳对你的前程很重要,你不能和他闹得太僵……”
“昨天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九哥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脸重新向着七娘子。
他似乎还陷在那股说不出的迷惘里。
“总有一天,我不会再让你受别人的气……”
七娘子不由得一怔。
九哥的声调轻缓而坚定,他像是望着七娘子,又像是透过七娘子的脸,望着早已离去的人。
“总有一天,我要你到了哪里都能抬头挺胸,不论对谁,都不用忍气吞声、强颜欢笑……”
七娘子不禁珠泪欲滴。
九哥为什么要和许凤佳作对,费尽心机,安排了这一幕……
还不是为了她?!
“你又何必……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她要抽出手,但九哥却反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手心那股熏人的暖热,执意传了过来。
“谁也别想随随便便,就把你当成出气筒……你等我长大!”
他的语气透着执拗,又有深思熟虑后的笃定。
“等我长大了,杨家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给你脸色看!”
七娘子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