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大梁,天南地北也走过,但是真正去乡下人家做客,倒也是真是第一次,说老实话,顾昭也是十分期待的。
这一路,还没到遥庄呢,顾家的车队便看到了大量从十里八乡来的乡亲,一起往遥庄那边涌去,那真是赶着驴车牛车拖家带口,扛着长条凳子扶着家里的老太太,做爹的背一个,领一个,身边娘的怀里还要抱一个。
顾昭看的欢喜,立刻叫阿德记下来,还叫身边的人画起来,晚间就送回上京去给阿润看,叫他看看自己喜洋洋的臣民,许多年前,阿润想着的天下,也就是这样了。
冯裳带着自己的长子冯壮,幼子冯满早就等在庄外迎客亭等着,今日,这冯裳也是打扮的十分富贵,穿了绸缎,戴了文士的螺冠,非但他带了海螺,他家两个儿子一个人脑袋上都顶了一个。
这玩意儿吧,还是去岁的年礼,能做螺冠的,那都是大号的海螺。
顾昭看这一家有意思,便捡了笑豆一般,见人先放肆的礼仪都不端着了,他先扶着车子笑了一会。
耿成来的更早,他见顾昭笑的没法,就指着他骂道:“你这是捡了笑屁吃了,真真是好不丢人,赶紧的,我与你介绍两个好孩子。”
说罢,他一手拉着十七岁的冯壮,一只手拉着冯满过来道:“这是老冯家的两个儿子,嘿!可了不得了,才将老夫考了一下,那真是,我家的那群小混蛋排一起,那也是比不上的!哎!这是冯壮!这是冯满……”
说罢,他指着顾昭道:“这是你们财主叔叔,来来,赶紧磕个头,他好东西多了去了,随意松松手指,你们这辈子便够吃了!”
顾昭一听到冯满的名字,便又扶着车子,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边人也不拦他,赶庙会么,就是个热闹事儿,就小笑眯眯的看着顾昭笑。
冯满与冯壮倒是老实,皆跪着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口称世叔。
顾昭笑笑,双手扶起来这两个人,也是赞叹了两句,一回手,他从腰下解下两个玉佩一人给了一个。
寒暄间,冯裳又把庄里的庄主也介绍了来,他们这庄子皆是姓冯的,顾昭没记住谁是谁,反正,一律喊老冯就是。
如此,顾昭这一队八辆马车跟在后面,前面庄主,庄头陪着,庄上最有学问的冯先生恭敬着,也是赫赫扬扬,威风凛凛的一大队子人就进了遥庄。
今日遥庄也是打扮的粉面桃花一般的精彩万分,这道路两边的树木一律挂了彩绸,正大路一路搭建了六个五彩木牌楼。
过了牌楼,这路两边便换成庄子上有钱的户口搭的看棚,遥庄挨着上京近辖,这几年加之京中多了十二条商街,冯裳他们庄子里便借着青云风,多了不少有钱户口。
而今遥庄这份排场,竟是庄里有钱的,一家出了三十贯铺排起来的。
冯裳虽不经商,他身后却有耿成这样的财主,如此不到五年,耿成给冯裳家盖了三进的大宅院不提,还送了他十五里外青龙山下的五百亩上田。
如此,冯裳才是这庄子最大的财主,在这里,是再没有人敢提他是宦官后裔这样的酸话的。
就拿看棚来说,冯裳家的看棚比旁人家高三尺,他有功名,搭的是彩绸的看棚,不若旁人家,是布棚。
今儿也是冯裳出了大血,他家的棚子一概用了上好的槐木搭建,这楼制作的异常扎实而华丽,除楼外包了软毡遮风不说,这二楼地板铺了薄毯,一溜儿还摆了四张红木大桌,果器他家用的是银镶宝的,茶器他家用的是银蟹壶,银虾杯。
器具不说,他家看台后面还有个小院,垒砌了四眼灶火,大师傅请的是上京明楼的掌厨,这院子周围上了一人高方木成围,那方木上吊挂着南边来的稀罕火腿,七八扇猪肉,羊腿,鲜鱼,更有更有成筐的瓜果梨桃,真是一派山庄富贵景象。
顾昭打发人跟着老哥哥四处溜达看新鲜,他自己趴在二楼看小院烧锅,一边看,顾昭一边笑道:“老冯你个装穷酸的,如今竟舍得这般铺排?”
冯裳斜眼看看耿成道:“这话说的?你可真高看我!我有几个您还不知道?上月我相中三轴桃溪先生的墨梅,还是从中书牛大人家借了几百贯应急的……”
说到这里,冯裳一脸无奈的指指耿成道:“不瞒您,我原想就预备了个小酒台子,我家那院子近辖,到时候给您们一人搭个梯子,爬在墙头看那也是一份儿好风情不是?谁知道呢!这人不遮掩的带了人马来折腾,这下好了,这几日我家坐的尽是不便宜,来借钱的亲戚!反正我是一个钱没花的!”
顾昭扭脸看着得意洋洋的耿成,无奈的摇头道:“你个老傻子,还笑我阿兄呢,我阿兄怀里揣个果子,你去看看谁能骗出来?你叫他……”顾昭指指得意的冯裳道:“你花了钱,他还埋怨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