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他们小叔叔知道远近规矩,他们才是根儿正苗青的嫡出正房。
闲人退去后,顾昭方看出一些意思,这院子里出来进去的仆奴是屏声静气,来回十分有规矩,这样的气象,他似乎是在元秀那院子里见到过,自己家里也仿若是这样的,不过自己家里更严罢了。
看到这样,顾昭便安心了,有规矩总是没错的,大房这边已然有了自己的大家气象,慢慢的养出贵族气息了。
以后,就是老哥哥傻了,第二代,也能顶门立户了。
想到这里,顾昭心情便莫名的好了起来。
他脱去官服,换上嫂子这边为他准备的圆领麒麟锦袍,腰上扎了玉带,头上束了玉冠,脚下却是家常的千层底儿的鞋,这鞋面是嫩色的满花,那满花的鞋脸上,还飞着花蝴蝶。
他嫂子就爱往小了打扮他,不若某人,给他置办的都是重色显老的衣裳。
这些年,顾昭可不愁没衣裳穿,哥嫂这边按季节给他走的跟他们一样的份例东西,他自己府里有针线房,养了三十多位绣娘,南边府邸更大家业更大,下面管事儿的也常孝敬贴身的针线,更何况赵淳润满腔热情,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他。
哎!有时候,想起这堆衣裳,顾昭就觉着造孽,他就是一天换个四五身,穿上三十年都穿不完。这就是实实在在的造孽了。
仔细想来,顾昭到了古代,虽不缺钱,可是真正有人心疼,开始享福的也就是这十来年。
想到这里,顾昭不免暗暗惜福,对嫂子也奉承起来,他打扮好,在嫂子面前讨巧卖乖的转了几圈之后,这才被放过,他坐在一旁边吃饭,一边夸嫂子那几只鸟儿。
顾昭这样难得陪好脸的行为大大讨好了卢氏,高兴得老太太眉毛眼睛都在笑。
吃罢饭,他又陪着嫂子说起那些说烂了的家常话儿:你哥哥到哪儿了?那边在哪个方向啊?你去屋里拿大图来给我指指……你说他也不知道打发人多送几封信!我给你哥哥预备了好些大毛衣裳,一会作你帮我看看妥不妥当?
后来,老太太又气哼哼的说,不管他了,就是再心疼他,他也不领情,还怨恨我没给允药预备东西!我自己的亲孙子我都没管到,我老了糊涂了,那里想起来这些?
顾昭笑呵呵的应付,他也老过,对于嫂子这样的没完没了的重复他是一丝半点都不讨厌,非但不讨厌,他还能很好的带着老太太聊天儿。
他是想起什么说什么,像是……前些日子,我去耿国公家了,他托我给家里的好些小丫头做媒呢,一群一群的,鲜花一般的小姑娘……
、
前几日,老国公给我送了一罐儿黑熊胆,这东西倒是好,只是我如今畏寒,那里吃的了凉药,回头给嫂子送来……
吃罢饭,顾昭脱去靴子之后,很自在的半躺在火盆边儿上的榻上,那边苏氏很利落的亲手抱了毯子来给他捂上脚。
他嫂子看他躺的滋润,心下羡慕,便也着人再抬一副略高的来,老太太也依偎着大软枕靠继续与他闲话。
卢氏道:“那药凉,家里那里就缺这个了,你哥哥前些年一入深冬就去猎熊,年年咱家都能存好几罐那玩意儿,吃不完都放坏了!”
顾昭回头问了一句:“这几年还猎熊么?家里谁去?”
卢氏一撇嘴儿:“谁去?谁也不去!现在的孩儿能跟以前的比?!个个儿的精贵……”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苏氏看,苏氏假装看不到,后氏也是低头着头双手捂着一盏茶装透明。
卢氏无奈的叹息:“哎!咱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出身,武家又如何人家不喜欢咱们,咱们也不能没脸没皮儿的学着顾老二往上靠。
顾老二倒是靠了,你瞧瞧,不是我老太太说,书读多了,就四不像了,脾性也坏了,良心也坏了,独来独去的,最后连祖宗给的好性情都没了!你说可是?”
顾昭答:“是这个理。”
卢氏又道:“那书读多了,心眼子三道弯的拐你都寒心!你对他满心满腔的好,他却不这般想……那些人啊,书读多了,见天儿就挑三祸四的冒坏水儿,你哥哥傻!
你也是知道的!就当嫂子求你,家里你侄儿小,也不懂什么,全靠你提点呢!我素日也跟他们说,哼,别看你们小叔叔年纪小,那心里可是正义的很,最是能分亲人己人的,也最是能分辨是非的,凡举你们以后外面遇到什么事儿,甭问家里那个老糊涂,问你们小叔叔,才没错儿,你说是吧?”
老太太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昭。
顾昭能说什么,便只能笑笑道:“嫂子莫担心,旁人说什么也没用,咱家是咱家,关起门来,怎么都好,就是有了旁个想法,最多几天也就过去了!真正的血亲才不记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