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你想冻死那是你的事儿。可祖宗你死了,爷爷回打死我,那就是我的事儿了!哎呀……你是我祖宗,活祖宗!”羊皮袄抱怨着,强拉着那“鲤鱼精”进了门。
张店主是个开店的,虽家里如今被人包了,但这么冷的天气,也不能赶着客人站在寒风里,这样会坏了名声。因此,他便也没争吵,只侧脸瞧瞧那些赶车的下仆后,心里叹息了一下,便合了门。
张店主想着心事,嘴巴里叮咛着伙计赶紧去后面吧厨子叫起来,燃了木炭火盆端来,热乎水总得叫客人有一口喝。还有就是,将不用的炭盆都预备出来,防后半夜楼上上房贵客用。
一番忙乱,等客人热水入喉竟是一个时辰后了。
屋子外也不知道那路风神,卷着怪风吹着响笛……呜呜……呜呜的呼啸着,张店主见这一对贵客依旧将仆从丢在外面,便有了些恻隐之心,因此道:“贵客,外面太冷,不若小的叫他们开了后院,您叫您家仆从赶着牲口暂且进去避避,如今我家马棚还富余些,糙毯子也有,后院的闲房也有小半间,好歹都暖和暖和,若入了寒气,这天气可那里去找郎中啊!”
羊皮袄少爷喝了半碗滚水,又倒了一碗,上供一般的捧给“鲤鱼精”道:“祖宗你喝点?!求你了……”说罢,他这才回头夸奖张店主仁义。张店主忙道不敢,问其尊姓,这小爷才说他姓邱。
张店主忙再次见礼,称了邱少爷。缓过来的邱少爷笑笑,一伸手从袖子里也取了个锦袋儿递给张店主打赏:“店主好心肠,劳烦开后院了。”
这世上,有些钱能拿,有些钱却不能拿的。如今这些客人怕是总要住下的,张店主可不敢做这个主,他这般卖好也不过是怕贵客为难他,因此张店主忙推了赏道:“可不敢,小店开门做生意,谁没个为难的时候,少爷只管坐着,待再过几个时辰天明了,您老好在做打算。”
那少年愣了一下,随即笑笑又将赏钱塞回袖子里。
你爱要不要!
他们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后院里开门关门,虽强压了声音,难免着二楼上房的客人依旧还是被惊动了。顾昭原本早就睡下,半夜天寒,隐约着他听到细仔叫人又搬进一笼火,还叫豆子在一边值夜。正迷迷糊糊的,便听到下面有人烦躁,再后来后院也有牲口打响鼻儿……因此这就惊了觉意。
顾昭正要打发人去问,却不想错门那边,定九先生已经披着衣裳出来了,出来后还隔着门站在走廊跟阿兄说了几句,如此,顾昭便没有再去关注,只闭了眼慢慢再等……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外面怪风越来越大,听那风,顾昭便猛裹着被子缩着,屋内气温适合,朦朦胧胧的他便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顾昭被走廊里一声呼喊惊醒。
“十四叔,外面房檐下,结了好多冰碴碴!一排排的晶亮!”
“嘘……乱稀罕什么,上京没有屋檐给你看么,大惊小怪的讨打呢,你爷爷跟七爷爷还没起呢。”
顾昭揉揉眼睛,看看身边……
屋子里,两盘炭火烘着,新仔正提着铜壶一点声音不发的往一个福寿纹的烫斗里灌,在一边的豆子正取了火钳在往炭盆里续炭块。
“我起了……”顾昭说了一声。
他话音才落,新仔忙放下铜壶,抬脸冲他笑着说:“爷今儿还真起不得了,家医说了您的足疾最怕这时候犯,因此这几日起寒,你呀,就床上壁避吧!那边汤药都得了,你先清清口进一碗提防着,小的这就帮您端去。”
顾昭叹息一下,微微摇头,他这点破毛病……
新仔出去没一会,顾茂丙端了一个托盘进了屋。
顾昭撑起身笑着问他:“怎么你端来了?”
顾茂丙笑笑,随手将托盘放在一边,放好后他手势熟练取了盘里的一个罐子揭开盖,倒出一些细末,一边忙乱,一边笑嘻嘻的道:“就这么大的一块地方,我大早起了都逛两圈了,才将看到新仔,知道小叔叔起了,我就来侍奉了。”
顾昭靠在豆子刚摆好的软枕上,一只手接了顾茂丙递来的用具,先是清了口,又接了热巾子敷了脸,净了手,图了香脂后这才接过药碗一气儿饮了后才道:“我仿若听到,昨晚住了人进来?”
顾茂丙接了空碗,递到一边后说:“可不,何止昨晚,今儿一大早儿,下面就不时有人求住的,亏咱们细仔昨儿机灵,都预备好了。才将我见了他,已大肆夸奖了他一番!一会小叔叔见了他就不必夸了,免得他飘忽……
小叔叔不知呢,江面冻了一半了,这店里的老人说,近十年都没遇到这样的天气儿了。这不!一大早的,镇上做主的乡老就来串钱,说是要祭雪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