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他还是没找到自己的衣裳,那里厢又是柜柜箱箱一屋子,到底要怎么找?
顾昭这日睡得沉,一直到第二日半下午才迷迷糊糊的坐起,一看身边,那人早就溜了。
有人有罪,自然不敢怠慢,早就帮他收拾的利落,迷迷糊糊的他仿若在中间还吃了两剂养身汤。
顾昭无奈,拥着锦被,歪在榻上翻白眼。那屋外听到他醒了,便问可起了。
顾昭着人进来,就在炕上吃了些东西,一回身又是混混沉沉一阵大睡,这一觉起来,却是第二日早起,一坐起来,那人又溜了。人是不在了,不过枕边却放了一份谍报,顾昭拿起,打开一看,却是潞王赵元善与顾茂峰互通的信息。
这两人在天承五年便开始来往勾搭,起先的时候潞王的目标却是顾茂甲,奈何,顾茂甲是个没成算的,用不上的,最后潞王便用了比较会来事儿的顾茂峰。
虽是用了他,潞王也是个精明的,并未把所有的本钱都交到他手里,顾茂峰管着的也不过就是一本浮账。每年来来去去能有个三十几万贯的过水。顾茂峰精明,自然知道潞王叫他管这些那就是叫他发财呢,于是,顾茂峰便毫无顾忌的帮着潞王结识了一些顾家军外延的军士。
既是给潞王铺路,花钱的时候,自然花的就是帐里钱。于是,顾茂峰便有了一年约十万贯的入账。以前他每年除了差事上拿的几百贯,每月家里还有二十贯的零花儿,手里有了钱,顾茂峰便浮云上漂浮,得意起来。
上京这地儿,什么都贵,若想活的体面,每个月手里没有个几百贯的花销,面子是撑不起来的。
至于那所谓的银矿,铁矿,顾茂峰只大概知道个约莫,至于那地方在哪,主要谁在管着,他也介入不深,不过……以后却不知道了。顾昭仿佛记得上个月,还有吏部的几个小侍郎拿着顾茂峰的帖子找过付季。付季当然不会给顾茂峰的面子,为这事儿,顾茂峰背后还骂过人,说付季端着老顾家的饭碗,有了权势反口就咬人。
这是给潞王在自己那里安排眼线呢吧?
顾昭来来去去的翻了半天的谍报,心里纠结的半天之后,终于咬咬牙,还是将自己奶哥叫进来吩咐了一番。
毕梁立听到顾昭的吩咐,顿时一惊,脸上的神情急慌慌的连连摇头只是不许。
顾昭叹息了一下,揉着腰道:“奶哥,不这么做,以后那家伙闯出大祸来,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你说那个往里填?大爷?还是我?还是家里的幼子。奶哥忘了安吉侯家了?”
他奶哥依旧是不允,眼泪都急了出来。
顾昭微微摇头道:“什么恩宠,什么地位那都是虚的。以后事发了,阿润不计较,元秀呢?元秀的孩儿呢?终究那是一根刺,扎的久了那下面都会是脓血!
谁知道最后会扎在哪里,闹大了,那庄成秀能不计较吗?云良能不计较吗?胡寂那老贼就恨不得拖着咱家全家下水,到了那时,我怕……那就如了定婴那狗东西的意了,你去吧,我意已决。”
毕梁立比划了半天,顾昭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去安排下,我去老哥那里盯着,这两日我就不回来了。”
说罢,顾昭坐起,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了衣裳坐了轿子奔着平洲巷子便去了。
平洲巷子内的平国公府。
老爷子顾岩最近有了新爱好,他不是上京里的雅致人物,放下战刀,唯一想做的能爱上的便是种地。如今他老了,管的事儿少了,平日不上朝的时候,他便在家中花园收拾出了几分菜地,种些菜瓜,大叶儿绿菜蔬什么的。
那种菜自然要上肥,顾老爷是个讲究的,觉着旁人的屎尿特别脏,因此他只肯用自己的。他寻了一个木桶,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愿,平日便是离得再远,也要夹着尿水奔回来尿进这桶里才算完。然后,隔三差五的他将清水绊进桶里,亲手拿瓜瓢混了肥水,自己浇地和尿玩儿。
自打顾老爷开始种菜,这小花园便再无人来,没办法离着三里远便能闻到一股子弄弄的迎风骚意,没办法老人家火气大。
顾昭来至小花园,远远的看着自己老哥哥顶着一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穿着一身粗布,光着脚,裤管半卷,用脚丫子在泥巴里试试探探,一下踏到大块的石子儿,硬土坷垃便捡起来在丢到一边。他拾到这块庄稼地就若对待一副名画一般精心。
顾昭看了一会子,心里不知道怎地竟不忍心起来。
“新仔。”顾昭低声叫新仔。
新仔忙伶俐的跑过来道:“七爷。”
顾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看着自己哥哥的背影,若一会子坏消息来了,阿兄扛不住可如何是好?到那时……世界上便少了一个最疼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