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粮草。”
“哦,你们梁人奸诈,涨价了,咱们就不换了。”老客气哼哼的,说完还加了一句:“咱们今冬就是饿死,也不受这个气!”
顾茂丙自然知道,边城的奸商一见下雪自然会坐地起价,随行就市么,谁也不能说人家不对!只是他看这老客气愤,便有些不忍,于是坐起来将自己的酒罐子递过去道:“你家人口多么?”
老客张嘴正要回答,却不想外面传来稀溜溜一声脆的,顾茂丙这几年养马养的都快成精了,因此顿时蹦起跑出屋子。
屋外小雪转成大雪片子正团团落下,边城的本色如今已然被掩去,那城墙边一群牧人赶着三五百只肥羊拥挤在城门避风处取暖,靠在城墙的拴马桩上拴着几匹骏马,其中最显眼的一匹,毛色纯黑,四蹄踏雪,个子竟比普通的骏马高出半头,这马实在漂亮,单看那眼神都神采奕奕的,有着一股样子傲视群马的王像。
顾茂丙心里爱的不成,走过去想抚摸一下这好马,身边却有人拉住他的胳膊道:“大兄弟,黑风脾气不好,陌生人摸它是要踢的。”
顾茂丙回头,却看到那老客一只手端着一碗羊汤,一只手拉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笑意。
“可是?马王?”顾茂丙一脸兴奋。
“黑风自是马里的皇帝,要比马王大!”老客很认真的解释。
顾茂丙自然知道,名驹这东西都矫情,这玩意儿各有各的脾性,尤其是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马,那更是有灵性的,除了主人,怕是一般人真的难以接近。这老客说话不客气,不过却是好意。
顾茂丙笑笑点头,他心里爱的不成,因此围着这马儿转了几圈后,从怀里又取出几块绊了甜味儿的面饼子捧道马儿嘴边道:“你闻闻,甜的……”
那马儿真是成精了,竟然先是用很不屑的眼翻了顾茂丙一白,接着一转头,看别地儿去了。
“娘的!”顾茂丙骂了一句,那边部落的汉子边齐齐的笑了出来。
“黑风除了我,谁给的料都不吃的。”那老客得意的哈哈大笑。
顾茂丙点点头,叹息了一下将面饼丢给老客,接着问他:“这马卖不卖?”
那边顿时不笑了,有人喊了一句:“你们梁人好无趣,塔塔大哥的黑风自然不卖!就是给一千只羊也不卖!”
那老客也笑着摇头道:“咱们不卖兄弟!”说罢,抚摸几下黑风的鬃毛叹息道:“我就是死了,也要跟它埋在一起呢!”
顾茂丙伸出手指道:“两千只羊,十车粮食。”
那边顿时不笑了,这老客也死死地盯着顾茂丙,十车粮食,若换到了,部落今年就不怕饿死那些老弱了。可……这是黑风啊!
顾茂丙见他还在犹豫,又伸出一只手指道:“三十车粮食,再加十个铁锅!”
雪花飘着,大风卷着雪花打旋旋,天气越来越冷,顾茂丙心疼黑风在雪里挨冻,竟一伸手脱去自己的花袄,一伸手盖在了黑风的背上。黑风抖抖身体,将花袄甩在地上,一伸后蹄儿它还踩了几蹄子。顾茂丙并不在意,只是看着黑风笑。
那老客见顾茂丙真心爱黑风,又想起那三十车粮食,想起部落里的亲族,心里翻江倒海,反反复复的衡量着,竟割裂一般的难受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老客看着顾茂丙道:“你能待亲兄弟一般的待他?”
顾茂丙点点头:“自然,我会供着它,给它配最华贵的鞍子,修最温暖的马棚,喂最好的草料。”
老客咬咬牙,大眼睛瞪得泛红,犹豫再三终于道:“羊不要,再换二十车粮食,还要盐巴。”
那边部落的汉子顿时沸腾,有人大喊道:“塔塔大哥,可不能卖啊,就是饿死也不能卖了黑风……”这汉子说了半句话,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塔塔无奈,只能叹息到:“不卖黑风,难不成按照往年规矩,将老阿父他们撵出去吗!”
那边的牧人不再说话,但是大部分人都是面露悲愤,不敢恨老天爷,如今……他们也不知道该怨恨谁了。
顾茂丙自然不知道,塔塔的部落崇拜马神,这黑风对于他们部落来说就是神一般的象征。更加上这塔塔跟黑风感情深厚,为了得到它,塔塔曾经在部落神水谭岸边搭了四年的窝棚,跟黑风游斗了整整四年才征服了它,自然这也是塔塔成为部落首领的重要依凭。
风雪越来越大,塔塔终于卸下自己的鞍子丢到一边,他搂住黑风的脖子,一下一下的抚摸它的鬃毛,他将脸埋在黑风的鬃毛里,忽然低沉的唱起一首歌儿。
顾茂丙听不懂塔塔在唱什么,他只觉得那歌儿又是心酸,又是苍凉,又是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