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冷笑道:“人家孝顺,自己娘亲加两把锁子那还不是正常……”
她们正说得热闹,那边有人来请叶氏去前厢,道时辰到了。叶氏无奈,便站起请众女客去大厅上席。今天的女客不少,有资格坐席的能有百多位。
卢氏站起,想着心事被人请领到前厢坐好,没多久,这边便开始鼓乐喧天的闹了起来。卫国公与国公夫人在当中坐着,他家长子带着媳妇,身着盛装一起过来磕头拜寿,这家人这几年人口茂盛,这一茬茬的拜完,卫国公最小的女儿才六个月,还在奶母怀里裹尿布吃奶呢。
晚辈们拜完,自有亲戚里道也过来拜寿奉酒,卫国公心里得意,着实吃了几杯。礼完之后,时辰正好,这便上了头汤。卢氏心里有事儿,便隔着屏风透纱寻了一会,见小叔子顾昭跟老爷坐在头席正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她便低头对身边的红药吩咐了几句,红药点头知意,一会见没人注意便悄悄出去了。
顾茂甲这日来的也早,不过他今日来却不为拜寿,只为见见大伯伯赶紧想个办法。前些日子,他按照往年惯例,一到母亲生日便去宫中苦求,求今上恩允,放母亲出来侍奉以全孝道。
在他心里,这不过就是个名声过场,至于他心底怎么想,那却不得而知了。顾茂甲万万没想到,那日他去放声还未哭嚎几句,那上面便迅速下了恩旨,允他接高氏出寺,只是当日顾家也说了,不与高氏来往,不允高氏踏足顾家门槛,因此便允顾茂甲接高氏去至他外祖家看管守节。
这下好了,彻底如意了,顾茂甲捧着圣旨浑浑噩噩的出了宫门,回到家,还没说几句,他妻子文氏便不想活了,只求休书一封,若不然出家也是好的。顾茂甲稳定心神,安慰了几句,赶紧收拾停当,也不顾其他,想去先跟大伯伯讨个主意,却不想一出门便看到他外祖父坐着驴车到了他家门口。
人到了,他也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口指着他道:“来的正好,我的话也放到这里!我高家却不愿跟你顾家来往,如今他们说你领了旨意,我家也不敢抗旨,却也不想跟你们来往。
我那府门右厢正好有家庙,当日你小姨就是在那里吊死的,不若你娘亲出来,就去那里修身养性吧!你……真真是多此一举!”
高老爷气急败坏的走了,顾茂甲彻底傻呆了,这可如何是好,直到此刻,他方想起还有个弟弟能商议,倒霉也不能这般他一人霉着,因此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着人套着车子赶去七叔叔府上寻阿弟商量。没成想他赶去时,那边却说,小侯爷三日前便领旨出京了,两三年的无旨怕是回不来的。
顾茂甲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他身上有旨意,因此也不能过夜,便只好命人去家庙打扫房间,再捧着圣旨,套车去接自己娘亲。临出门的时候,他百般哀求,文氏只觉人生已是如此,她是了无生趣,亦有死意了。顾茂甲不敢相逼,一时间焦头烂额只能百般安慰后,自己独自上路往京外去了。
那日他总算赶到高氏清修的庙内,高氏那边却早得了消息,因此得了救赎一般大哭一场,快五年了,她一人住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几乎憋疯,如今儿子来接,便浑身有了力气。见到顾茂甲抱住就大哭一场,哭完看着儿子头戴七梁冠,身着赤罗裳,便觉苦尽甘来,又是得意又是解气的问:“你弟弟呢?去岁他得了大将军,我这里也得了封赏,给了祭品,忙的我一月不歇,日日替他受罪,如今如何你一人来了?”
顾茂甲回话道:“老二领旨出京了,无旨不得入京。”
高氏一点不傻,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想到女儿外嫁,小儿子离心,如今只能靠茂甲一人,因此便大方了一回,这等事要是放在从前,她是决然不会干的。
她带着顾茂甲去至她的库房,从腰间取了钥匙,挨个打开箱子叫他看了一遍自己的家当后。将箱子又原样锁好,慈爱的笑着道:“儿呀,你要好好孝顺娘,以后这些都给你,我不给他们。”
顾茂甲是个爱名的,却不爱这些黄白之物,因此道:“儿子怎么敢花用母亲的体己,母亲留着防身就好。”
高氏听完,心里便立刻知道,她这个儿子怕是还是那个绵软脾性,为了面子硬是什么罪都能受得,如此便有了盘算。
顾茂甲看着堆积了满满两屋子的箱子,搬来时,那些铜钱都已生锈,如今再看这箱笼里,铜钱个个被擦的油亮,他就有些万念俱灰了。
想起以前被母亲扣了媳妇的嫁妆,一家人穷兮兮的在下面挣扎的日子,心里真是又是悔又是闹心。可如今一见母亲,不过五年竟头发全白,他心里也是难受。如此,便二话不说,请母亲上车,要接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