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点点头:“此策一出,必招来不少宗室反对,现在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胤禩叹道:“若真有那一天,一切罪责由臣弟来担就是,反正先前破除八旗子弟不得经商务农的祖制时,已是千古罪人了。”
他只是想将上辈子没能做到的事一一做了,古往今来那些意图改制变革的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只是他这死过一遍的人,对这些身后荣辱,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这是朕首肯的,若有罪责,也该由朕一力承担,与你何干?”胤禛不悦道。
胤禩一笑,引开话题:“四哥似乎愁眉不展,可有什么需要臣弟效劳的?”
被他这一提,胤禛拿起手边一份折子,丢在他面前:“总有一天,朕要将这些贪官都一一铲除。”
胤禩打开一看,折子是苏州织造李煦写的,里头说的不过是些寻常琐事,例行请安,先前江南三大织造依附先帝的十四阿哥,可到最后皇位归属却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以康熙与他们的关系,竟也从无透露半点风声,三家之中,以李家最为活跃,也最招胤禛的恨。
“李煦这是想讨好四哥,在摸您的喜好呢。”胤禩看罢,微微一笑。
胤禛冷哼一声:“朕还用不着他的讨好!”
胤禩瞧见他眉间隐忍的烦躁,心知他这些日子以来被层出不穷的政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后宫又因乌雅氏闹得不安宁,只怕他现在不过是在苦苦压抑自己想要发作的冲动,不由抚慰道:“四哥且再忍耐些时日,此时若没个由头,不好动手。”
“西北那边可还缺了些银两,碰巧可以抄了他们填补!”胤禛冷笑一声,忽然觉得屋里温暖得有些燥热,不由下榻走了几步。
“你说朕是先从京城查起好,还是从江南那边开始彻查好?”不待胤禩回答,他又来回踱了几步。“京城这边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江南山高皇帝远,要查出什么只怕不易,你在康熙三十六年不是去过一趟扬州吗,那会儿……”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去看胤禩,声音夏然而止。
只见那人手撑着额头,身子歪在桌边,已经累极睡着了。
那头苏培盛端了点心轻轻推门进来。
“皇……”
刚说了一个字,便被胤禛制止,再一看胤禩的模样,他也不敢出声了,放下东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临出门前,还看见皇帝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廉亲王身上。
旁边矮桌上,还叠了小山高的奏折。
他轻轻阖上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本是想请王爷劝劝万岁爷不要那么辛苦,可现在看王爷的样子,竟也没比万岁爷好多少,倒还不知道谁劝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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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里,寒风最凛冽的时候,十三却要动身前往西北,同行的还有敦郡王,先帝十阿哥允俄。
原本名单里并没有他,但允俄听说十三要去西北,忙不迭也进宫自动请缨,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竟也说得胤禛同意他前往,还是以十三副手的身份。
胤禛比照十四当初出征的规制,给了他们一个盛大的送行礼,十三与允俄两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宇间顾盼飞扬,一身袍子迎风猎猎作响,仿佛又回到少年时英姿勃发的情景,十三在那十年中,腿脚受寒落下病根,却也等不及春暖花开的时候,便急着想要上路。
为免路上风雪大,十三旧病复发,胤禛还特地指派了一名太医随行,又赐予十三与允俄二人以钦差的身份,配给一千精兵,令他们便宜行事。
“到了那里,别忘了来信,十三弟腿脚不好,你就多担着些了,你们俩在京城的家眷,我会使人多照料的。”胤禩与允俄并肩而行,胤禛则与十三走在前头。
“八哥放心就是,只是有一事,我还放心不下。”允俄拍着胸脯,豪气干云道,末了又有些犹疑起来。
“但说无妨。”
“老九的事情……”允俄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他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条胡同走到黑了,可我跟他,毕竟是自小打到大的情份,不忍见他就那么圈一辈子,若是有机会,还请八哥求个情,看能不能将他放出来,只怕经过这一遭,他也该悔悟了。”
“你放心吧,皇上指不定会网开一面的,若是不成,我去会尽力去想办法。”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不确定,当初老九和十四被软禁在宫中,而不是宗人府,胤禩本也以为这样意味着胤禛不会将他们关太久,但眼见一年过去了,他却绝口不提,胤禩根本不知他心里头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允俄点点头,感激道:“我们俩自小顽劣,是八哥照拂良多,这次我能去西北,也是多亏了八哥从中斡旋,否则以我和老九的关系,只怕这辈子也出不了京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