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的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让王郢告诉齐人,让他们别忘了,托贵国济宁伯的福,我们守城尚有‘万人敌’这等火弹,朕若是下令硬抗到底,怕是齐人大军再剽悍,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
“阿爹,外头都在说,陛下要与齐人和谈,此事是真是假?”
花厅之内,王令大步流星走进来,顾不上抹去头上汗水,便开口问道。
“是真的。”王郢叹了口气,以往他最注重礼仪的,但眼下已经无心去训斥王令的失仪了。
“怎会如此?难道我等今日当真要做亡国奴不成!”王令失声道。
王郢沉声道:“如今严家已降,陛下手中无可用之兵,不归顺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死守到底,给齐人屠城的借口么,到时候不过是百姓枉死罢了!”
王令的心神犹在震惊之中,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
王郢:“事到如今,说句大不敬的,魏国这江山,也是太、祖皇帝从前朝末帝手里头夺来的,风水轮流转,魏国气数已尽,齐国有能者居之,也是理所应当的,陛下是个外柔内刚的要强之人,他能放下帝王自尊,同意归顺,这是百姓之幸事,否则若真打起来,你我性命是小,这满城百姓,又能跑到哪里去?”
王令知道父亲所说句句在理,但情感上,他从出生便已是魏国人,如今故国将要消失,他却要成为新朝的顺民,感情和观念上一时还难以扭转过来,他忍不住恨恨道:“若非严氏父子,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地!”
王郢摇摇头:“严氏父子就算不降,魏军数量也不及齐军,若要追根溯源,先帝在时,如果能够将严家和程家的兵权收回来,局面当不至于此,最起码魏国与齐国还有一拼之力,如今却是……唉!”
前尘种种,今事种种,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声叹息。
王令:“您与齐人那边接触过了?他们怎么说?”
王郢:“我已派人去给齐军主帅鲁巍送信,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了。齐军围而不攻,无非也是想等魏国主动归降罢了。我听说那鲁巍素有仁厚名声,断不至于咄咄逼人,待回信来了再看如何,若对方要我亲自去谈,少不得我还得走一趟。”
王令:“那我也随父亲去!”
这话刚说了没多久,外面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城外齐军派人捎来信件。
王郢让人将信拿过来,拆开一看,由上而下,一目一行,末了轻轻嘶一口气。
王令好奇心大起,但没有父亲允许,他又不好失礼地凑上前去一起看,王郢素来讨厌这种行为。
“父亲,信上说了什么?”
王郢将信件递给他:“鲁巍说,他只负责打仗,不负责和谈,齐国特使已经启程,此时正在途中,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这里,届时将由他全权负责与魏国和谈事宜。”
王令一边看信一边问:“那和谈的特使是?”
王郢:“夏侯渝。”
老父说话的当口,他也正好看到那里,一个没忍住,与王郢一样,他也轻轻倒抽了口凉气。
对魏人来说,夏侯渝这个名字自然再熟悉不过,大家也都是老相识了。
可谁有能想到,当年那个柔弱不堪的小质子,有朝一日会咸鱼翻身,直上青云呢?
而他因为娶了顾香生的缘故,更与魏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令问父亲:“我听说,夏侯渝在齐国,如今已经封了肃王?”
齐君追封夏侯渝生母为懿节贵妃的事情,此时还未传过来。
王郢颔首长叹:“我自忖有识人之明,却也看走眼了,没想到这夏侯渝竟是一条潜龙!”
王令蹙眉:“他与魏国有故,想必不会太为难魏国罢,更何况还有顾氏这一层关系!”
王郢道:“当年他在魏国,过得并不好罢,顾氏离开魏国,也是迫不得已,怕只怕他挟私报复,心怀旧怨,存心想给陛下一个难堪,更何况正因为有顾氏这一层关系在,只怕……”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
顾家听说这个消息,反应却是与王郢截然相反的。
“阿婧,你说的可是真的?”顾经禁不住面露喜色,坐都有些坐不住了,上半身微微向前倾。
“阿翁和夫君俱是这么说的,那封信我也看过了,想来再过不久,夏侯渝便会入城,不过他定然要先去宫里找陛下的,来不来顾家,犹未可知。”顾琴生的声音不疾不徐,如珠玉璁珑,因为日子过得舒坦,岁月在她脸上没留下多少痕迹,除了面颊丰腴一些,面容依旧不掩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