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高氏并不认为皇帝就此对夏侯渝另眼相看,否则又何必一边给人家甜枣吃,一边又将人给提到柴州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就算是这桩婚事,也未见得多么好,娶一个魏国的前王妃为妻,那还不如给他找个齐国世家女子呢!
刘聃摇摇头:“陛下心思莫测,我看不透,但既然人人都有机会,五殿下自然也不例外。”
高氏听他说得慎重,便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我登门请罪罢,万一那顾氏不知轻重给你脸色看,夫君堂堂兴国公,又何必去受这等折辱?”
刘聃苦笑:“顾氏既被赐婚,你去也不济事了,怪只怪家门不幸,刘筠累我,当日若不让他尚主,兴许还没这些祸事!我虽未与顾氏打过交道,不过此人出走魏国,又从邵州到齐国,你看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寻常女子能做下来的?这样的人必然通晓人情世故,我若亲自上门,她兴许还愿意息事宁人。至于婚事好坏与否,眼下还说不准,不妨先看看再说。”
高氏叹息:“可惜皇后生前膝下犹空,否则现在陛下又怎会抉择不定?”
刘聃:“你错了,阿檀没有留下子息,其实未尝不是好事,自来国君年长而太子当立,父子必生嫌隙,远的不说,魏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刘家顶着外戚之名,却不必担外戚那些风险,陛下因为阿檀的缘故,又会对刘家另眼相看,只要刘家继续谨慎低调,忠于陛下,即便新君上位,也不会动摇刘家的地位,如此,三代富贵可期矣!”
兴国公不厌其烦教妻训子,伴随着三道旨意流传开来,越来越多人都知道夏侯渝被赐婚并很快要前往柴州赴任的消息。
与高氏想法雷同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并不知道这桩婚事是夏侯渝千辛万苦去求来的,只道这娃实在命途坎坷,自小不受老爹待见,被丢到千里之外的别国去当质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还做事不讨好,柴州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去了那里,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升迁是不要想了,至于皇位,虽然天子目前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向,但委任柴州刺史的诏令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夏侯渝完全无缘于皇位了,更有人想到上回宫里走水,唯独五皇子没有赶回来,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想必还是不痛快了,否则何必将人发配到柴州呢?
至于婚事,若是皇帝给夏侯渝配上一个家世清华的齐国女子,那必然是门当户对,可将顾氏指给他,又算是什么回事呢?且莫说顾氏是魏国人,又曾有过那样的身份境遇,她现在虽有个空头爵位,可也只是听着好听罢了,何曾有过半点实惠,更不必说什么娘家背景助力了,一个没有妻族助力的妻子,用处又能有多大?
如此一来,就连夏侯渝改封号的事情,都被认为是微不足道的补偿了。
旁人且不说,夏侯渝那些兄弟们,听说他回来之后休养数日,就算不亲自上门,也都派了人送礼探望,见了面也什么话都没说,只同情拍拍他的肩膀,好像什么都了解,让夏侯渝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世人只会相信自己看见的一面,他也懒得多作解释,索性由得他们去揣测。
夏侯渝病好之后,曾去探望过夏侯潜一回,后者的“疯病”据说已经逐渐有了起色,有时候也能认得人了。
他在顾香生那里听说了老八病中不忘穿鞋袜的典故,特意多看了几眼,发现老八还真如顾香生说的那样,不管身上头发如何凌乱狼狈,脚下的鞋袜总是穿得端端正正,他心里觉得很好笑,也不去拆穿他,任由对方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夏侯渝私下揣测,以他老爹的精明,未必不知道八郎在装疯卖傻,但既然连皇帝都不在意了,自己又何必去当这个恶人呢?
夏侯潜估计还觉得自己演技特别好,有外人在的时候,总是演得尤其卖力,夏侯渝几次差点笑破肚皮,只好强忍住草草问候几句就离开桓王府,免得自己当真一不小心笑出声,枉费了夏侯潜一番辛苦。
婚事既然赐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且不提夏侯渝私下如何高兴,一有机会就往城外长春观跑,到了四月底,风向悄然发生变化,事情开始朝着许多人都料想不到的趋势发展。
刘聃很聪明,在夏侯渝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就亲自登门拜访顾香生,就刘筠做的那些蠢事请罪,又承诺会好生管教儿子,以后绝不让他再找麻烦。刘聃身份贵重,又是亲自出马,不单将刘筠抽了三十鞭,饿了个半死,又送上几大车的厚礼,如此诚意拳拳,顾香生也不好与他多作计较,双方达成和解,这件事就此揭过,待夏侯渝知晓之后再想找刘家的麻烦,却也被顾香生拦住了,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