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厚低声道:“照您的吩咐,使君将司兵参军事宋暝,都尉于蒙等人都召过来了,不过好像因为俸禄的事情,谈得有些不愉快。”
这事之前徐澈曾经跟顾香生说过,朝廷国库现在没钱,俸禄也没能发够足额,只发了七八分,连续数月都如此,加上前任刺史亏空,徐澈刚上任的时候也发不出钱,府兵们早就心有不满。
这半个月里,席大郎和林泰等人从魏国那边回来,成功将盐卖了出去,又买了不少农具种子带回席家村。
对于顾香生将盐洞盈利的大头交给邵州官府这件事,村民们并无不满,反是感激,因为他们都明白,若非顾香生从中斡旋,以后被官府发现这个宝藏,他们就一分钱都别想得到了,如今还有三分盈利,等于坐地收钱,已经足够好了。
经过老村长的事情之后,席大郎也成长起来了,他非但没有反对顾香生的决定,还帮忙劝说村民,让他们心悦诚服接受这个结果。
有了卖盐的这一部分钱在手,徐澈现在也能补足俸禄给底下的人了。
按理说,能够发足俸禄,韶州府的属官兵员们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又怎么会谈得不愉快?
顾香生有些奇怪。
她让徐厚领着自己从花厅后门进去,在屏风后面站定,朝徐厚作了个手势。
徐厚心领神会,点点头,悄声退下。
厅中的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依旧在继续对话,从语气上听,的确不那么愉快。
“使君,我于蒙是武人,说不来文绉绉的那一套,请恕我直言了,你愿意自掏腰包给我们发薪俸,我们不是不领情,也不是不感激,但若是要让我们与沈家作对,却是办不到的!”
徐澈的声音也有些生气了:“沈家不过一商贾耳,沈南吕在邵州城作威作福,至今无人敢管,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他趁着旱灾抬高药价,又威胁我以邵州赋税抵药钱,这等无法无天的行径,换作旁人,早已砍头十次不止了,缘何还能毫发无伤,尔等身为邵州官员,自该为邵州百姓着想!”
于蒙冷笑一声:“使君,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您得罪了沈南吕,届时朝廷一纸敕旨下来,您拍拍屁股就能走,我们却还是要在邵州继续混下去的,得罪了沈南吕,到时候让折冲府的弟兄们去喝西北风么?”
邵州地处南平与魏国边境,原本应该设有军镇边防军的,但因为南平国小力弱,朝廷国库空虚久矣,目前跟魏国也没有战事,南平就将这一支边防军给裁撤了,又因两国边境商贸往来频繁,南平又不足为虑,魏国那边索性也就撤去关口盘查,只余边防驻守,也就是说,从玉潭镇进入邵州,有军队驻守,但无需盘查,这是顾香生为什么当初选择从这里走的原因,因为很方便。
那么问题就来了,没有军镇边防军,邵州就剩下一支军事力量,也就是于蒙现在统领的折冲府。
徐澈来上任的时候,自己也带了数十人,足可信任,但他在邵州,以后不可能长期依赖这几十个人,有事还是得靠于蒙这样的武官。
但于蒙的态度很明确:有钱领,很好,我们要,但让我们去抓沈南吕,没门。
眼看气氛有些僵凝,宋暝打圆场道:“于蒙,使君在此,岂可无礼?使君,您不要与于蒙一般见识,他说话就这样,直来直去,您初来乍到,不太了解邵州的情况,沈南吕虽为一介商贾,但他有太后撑腰,且在邵州经营多年,军中也颇有人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抓人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他慢条斯理,说话的确比于蒙要让人顺耳多了,但两个人的意思其实都一样:他们不想掺和徐澈与沈南吕之间的恩怨。
徐澈没有想到,之前手头没钱,他寸步难行,如今手头有了钱,却依旧没法发号施令。
邵州府属官不少,各成一派,大家都有各自的小算盘。
这些日子徐澈也不是光闲着,他仔细观察了底下的人,发现于蒙和宋暝这两个人,并没有和沈南吕勾搭到一块去,还是属于可以拉拢收用的那一拨。
谁知道,人家压根就不想蹚这趟浑水。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徐澈没有说话,其他两人也没说话,花厅安静得连屏风后面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屏风后面……的脚步声?
于蒙和宋暝俱是一愣,不由抬头望去,便见一名女子自那里走了出来。
“沈南吕所作所为,早已天怒人怨,两位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参与,但心中对此人,未必是没有怨言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