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入药铺,顾香生抬头看了一眼。
春秋堂。
这名字倒挺有气魄的。
可惜内里有些陈旧了。
有个坐堂大夫在,跟别的药铺不同,这里的病人很少,才小猫两三只。
药铺伙计看见他们走进来,原本还趴在矮几上打盹的,一下子精神了,赶紧迎上来:“两位还请这边等等,还有三位便轮到你们了,不过我们这儿药材不齐,等会儿若是没有你们需要的药材,可能就要麻烦你们去别的地方抓药了。”
顾香生笑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是来卖药的。”
卖药?
伙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旋即又灭了,摇摇头:“我们不买药材。”
一个缺少药材的药铺,却不买药材,这是什么怪地方?
顾香生道:“你们东家可在,我想见一见他,买不买药材,也该由他来定才是。”
药铺伙计道:“实在抱歉,我们东家和掌柜这会儿都不在……啊,回来了!”
他径自绕过顾香生二人,迎了上去行礼。
顾香生和席二郎转身,便见几人从外头走进来,为首的是个年轻女子,眉清目秀,年纪跟顾香生应该差不多,想必应该就是这春秋堂的东家了。
“药铺今日如何?”她问的是药铺伙计。
“还好还好,一切安好!”伙计回道。
席二郎积了一肚子气,忍不住出声:“看病的人这样少,你还说还好还好,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药铺里明明缺少药材,我们想卖药材给你们,你们却还不要,天下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那女子原先应该也以为顾香生二人是来看病的,听见席二郎这样说,脸上就露出点意外的神色,却没有责备伙计,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两位是来卖药材的?不知从何处而来?”
顾香生道:“此处说话不便,不如寻个安静地方再谈?”
“也好,是我怠慢了。”女子道,将他们请到后堂,落座之后,先自我介绍:“我姓周,是春秋堂的东家,这位是穆掌柜,还未请教两位姓名?”
“我姓焦,这是我的学生,席姓,行二。”顾香生开门见山:“我们是从席家村来的,席家村靠着座山,山上药草颇多,这次虽然遭逢旱季,因有水源之故,山顶的药草也都还能活下大半,听说这次邵州附近州县遭灾严重,缺医少药,正需要这些。”
周娘子道:“春秋堂在城中虽有三处分号,但陈设古旧,规模也不如其它药铺来得打,不知两位缘何略过那些药铺,独独找上我们?”
顾香生沉默片刻:“实不相瞒,我们一开始去的也是其它药铺,但他们都不收。”
周娘子蹙眉:“不收?”
她跟穆掌柜对视一眼,两人好像都有些奇怪。
周娘子:“席小哥脚边那个篓子里可是从席家村带来的药草?能否让我看看品相?”
席二郎看了顾香生一眼,见后者点点头,方才把篓子往前一推:“喏,看罢。”
药草摘下来之后自然是先晒过了,顾香生虽然不会品鉴药材,也觉得那些药草品相都不会差。
周娘子和穆掌柜略略看了一下,也都点点头:“品相甚佳,能卖个好价格。”
顾香生看她的表情:“周娘子想必知道他们为何不收我们的药草了?”
周娘子叹了口气:“是,我明白了,他们不是不收,而是想压你们的价,等你们在城中走投无路,无人肯买,最后还是得回去找他们。”
席二郎道:“这城中药铺不少,就不信找不到一间肯买的!”
周娘子:“两位有所不知,邵州城的药铺分为四大家,沈、林、黄、周,这四大家,我们周家虽然名列其上,但不过是陪衬而已,到了我这一辈,家道中落,已经大不如前,只剩下邵州城这三间药铺,说来十分惭愧。至于其它三家,却掌握着南平近半数的药铺,这邵州城里基本上都是他们三家开的分号,如果他们不收,就算还有零散药铺,那些人肯定也不敢冒着得罪他们三家的风险,来收你们的药草。”
顾香生明白了,那沈、林、黄三家,就相当于药铺行业的垄断,看准了顾香生他们是小乡村里出来的,一无后台二无背景,所以存心压价,要逼他们贱价出售药草。
但周娘子为什么会解释得这样相信呢?
只要稍稍一想,便不难得出答案了。
顾香生微微一笑:“别人没胆子收,周家想必不会没有胆子罢?周娘子解释这么多,看来是诚心要与我们做这笔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