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一匹马也不知是受了惊还是主人驾驭不好,朝他们冲过来,众人不得不四下闪避,沈峤与其他人因此失散,不过他也没有着急,左右宇文庆身边也有人保护,他便沿着河边小摊一路慢慢走回街市,有时听见摊贩吆喝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停下来摸一摸,摊贩见他眼睛不好,装扮气度却怎么看都与乞丐不沾边,便也不敢小觑,反倒还热情推销自己的货物。
“郎君,您看看我这些,可都是用上好竹篾编制的,篮子椅子什么都有,还有些小玩意儿,可以买回去给家里的小郎君和小娘子玩耍!”他见沈峤蹲下来,拿起一个竹球便塞到他手里,“你摸摸,光滑得很,一点竹刺儿都没有的!”
“是挺光滑的。”沈峤摩挲着笑道,“那我要一个罢。”
边上传来奶声奶气的童声:“阿叔阿叔,我的小竹鸡被弟弟弄坏啦,阿爹让我过来再买一个!”
小贩想来与她父母也是认识的:“你弟弟又调皮了啊,不过这儿没竹鸡了,上回给你的那个是最后一个了,编那个要多些工夫,阿叔这会儿正忙着呢,过两天再给你编罢!”
小女孩儿:“那我在这里帮阿叔忙,阿叔早点卖掉东西,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帮我编小鸡了?”
小贩失笑:“你能帮什么忙呢,快家去罢,你阿爹阿娘看不见你要担心了!”
小女孩儿哦了一声,满含失望,泫然欲泣。
沈峤忽然道:“你这里还有竹篾么?”
小贩疑惑:“有,郎君想买竹篾?”
沈峤嗯了一声:“借你的竹篾现编点东西,回头照价给你钱,使得不使得?”
小贩笑道:“郎君太客气了,自然使得!”
他拿起一把竹篾递给沈峤:“您眼睛不便,还能编东西?”
沈峤也笑:“小时候编过,给弟妹解闷的,还记得一些。”
说是只记得一些,手下动作却不见慢,手指灵活地给竹子打了个结又绕到后面插入原先编好的暗扣,转眼间,一只小鸡仔就活灵活现地诞生了。
小女孩儿惊喜道:“小鸡,小鸡!”
沈峤将竹鸡递过去,笑道:“不知道你原来那只长什么样,随便编了一只,长相可能不好看。”
小女孩儿:“好看,好看!谢谢阿兄!阿兄最好了!”
小贩在旁边略有点酸溜溜的:“我比这位郎君也没长几岁啊,你喊人家阿兄,却喊我阿叔!”
沈峤哈哈一笑。
小女孩儿一蹦一跳走了,沈峤蹲得有些腿麻,便站起来,将竹篾和竹球的钱一并给了小贩,小贩推辞不肯要,他还是坚持塞到人家手里:“请问往哪儿走,可以回外使行馆?”
“原来郎君是来陈国出使的使臣?”小贩恍然大悟,“行馆离这儿不远,但人多,您眼睛不方便,自己肯定找不着,我带您过去罢!”
沈峤向他道谢:“可你这一摊买卖……?”
小贩笑道:“不要紧,我天天担着这些竹货出来卖,都不值几个钱,左右都是相熟的,我拜托他们帮忙看一下就是了,您是远客,怎能让您在这里迷路!”
他带着沈峤沿着津渡往回走:“大路上人多拥挤,容易迷路,从这里走小巷反而更快!”
小贩搀扶沈峤的手臂带他往前,一面笑道:“郎君若在此地多留几日,不妨在城中多走走逛逛,南方吃食多半精致小巧,用心得很,您若是吃了个开头,肯定会……”
破空之声传来,细微得令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小贩毫无察觉,依旧在说话,沈峤却是面色微变,竹杖一扫便使那根毫针换了个方向没入墙中。
与此同时,小贩的声音戛然而止,软软倒地。
这是因为对方在暗算沈峤的时候,顺道也暗算了小贩,沈峤没有三头六臂,他挡得了自己这边,却无暇去为小贩抵挡,出手终究慢了半步。
“何方朋友藏头露尾?”他蹲下身察看小贩状况,见对方只是晕过去,方才稍稍放心。
“沈郎对一个卖竹货的都这样好声好气,为何对奴家却这般凶?”
伴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一股熟悉的香气飘荡而来。
沈峤微微蹙眉:“白茸?”
白茸笑嘻嘻地坐在墙头,双腿互相勾在一起,晃晃荡荡,手上还捏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摘下来的芍药。
“好久不见呀!”
沈峤:“上回你半夜刺杀宇文庆,我好像才与娘子见过一面。”
白茸:“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懂不懂?这都多少个秋天过去啦!”
晏无师也罢,白茸也罢,沈峤都不太习惯应付这种近乎调情的话,只好保持沉默。
白茸眼珠转了转,将手中芍药朝他丢过去:“喏,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