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擦了擦手,念珠儿上了茶之后就领着木鱼儿她们下去了。
独处而无话,实在令人煎熬,卫蘅看向陆湛,旧日的时光重新在眼前流过,可却没有办法再将记忆里的那个急切的人和眼前这个清冷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三爷,用过饭了吗?”卫蘅启声道。
“让他们摆饭吧。”陆湛扫了一眼卫蘅。
兰藻院有自己的小厨房,厨娘是伺候惯了陆湛的老人,菜色十分清淡,四菜一汤,两个人足够了。
卫蘅看着专心用饭的陆湛,伸手给他夹了一块糖醋瓦罐鱼放入碗里。
只见陆湛搁了筷子,微微侧了侧头吩咐道:“重新盛碗饭来。”
卫蘅心再宽,也难免有些觉得难堪,幸亏屋里没有外人服侍,她也搁下筷子,不说话,就看着陆湛,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显然卫蘅低估了陆湛,哪怕卫蘅的眼睛瞪得铜铃大,也没有影响他的胃口。
饭后漱了口,陆湛才对卫蘅开口道:“我去书房,你先歇着吧,不必等我。”
卫蘅的手在小几上握紧了拳头,却也没有阻拦。
陆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二刻。
卫蘅早已经练了舞,又洗漱沐浴好了,正跪坐在榻上练字。
晚风徐徐地透过窗纱吹进来,吹拂着卫蘅的额发,鹅黄的素地蝉翼纱裙,轻薄如雾,软透如烟,随势而垂,她的头发编成乌油油的辫子垂在身后,时光好像又流回到了几年前,卫蘅依旧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柔嫩妍弱都还在,可以前是娇憨得圆润,如今是玲珑得剔透。
卫蘅听见响动,就回过了身,见着陆湛还微微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今夜又要独处。
卫蘅在陆湛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柔和的神情,她冲他笑了笑。
可是,玳瑁管、斗形尖的笔端却滴了一滴墨在卫蘅的衣袖上,卫蘅懊恼地轻呼了一声,起身看了一眼陆湛,就去净室换了下来。
浓黑的墨若是滴在本就污杂的泥土里,那也没什么,但滴在鹅黄素地的薄纱上,就显得格外的刺目。
卫蘅从净室出来时,已经重新换了一套月白色素地蝉翼纱的高腰襦裙,挽着素粉披帛,口里吩咐念珠儿道:“衣裳不要了,随便拿去做点儿什么都行。”染了墨,随便洗得多干净,也总觉得那一团会暗淡一些。
陆湛此刻正坐在南窗榻上,小几上还摆着卫蘅的笔墨,那支玳瑁笔,正是几年前范用送给卫蘅的生辰礼,那套管文笔中的一支。
卫蘅诧异地看了看木鱼儿道:“怎么还不收好?”
木鱼儿看了一眼陆湛,这才上前去将小几收拾了出来,刚才他一直看着小几,木鱼儿怎么敢上去。
“管问的笔,你就拿来练字?”陆湛启声道。
说实话,卫蘅没想到陆湛会主动开口,她道:“制出来的笔本就是用来写字的。”
陆湛看着卫蘅,这个姑娘生来就在蜜罐子里,最好的纱、最好的笔,在她心里和尘埃没什么分别,她没有珍惜过任何东西,甚至连她自己,她也没珍惜过。
卫蘅等着陆湛往下说,可是他好像再无谈话的兴趣,揉了揉眉头走到床边,“睡吧。”
陆湛经过卫蘅时,她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澡豆味儿,与昔日一般味道。
昨夜卫蘅看着洞房内那一对红艳艳的龙凤对烛时,心里曾经忐忑娇羞过,也想着要在陆湛发现她和何致没圆过房之后,怎么跟她解释。那时候,她心里还有一丝丝的喜悦。
可是这会儿,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时,卫蘅只觉得困。
三更已过,卫蘅的脸掩在薄被下,粉彤彤的,热气在狭窄的空间里,氤氲出了她身上的体香,淡淡的带着一丝清凉的薄荷甜,手臂贪凉的搁在被面上,晶莹似雪藕。
陆湛坐在椅子上喝着凉茶,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又回到床上,拉起卫蘅占了他床位的手臂,将她整个人连带着被子往另一侧一卷,让她几乎贴住了墙。
但是卫蘅睡得正好,嘴角还有透明的口涎,直到清晨被热醒,她才舒展了一个大懒腰。
陆湛已经不见踪影,卫蘅探了探他的被窝,已经温凉。
卫蘅简单的梳洗过,领着念珠儿三个,还有雪竹一起晨练。这一套功夫和女学时又不同了,是卫蘅加了雪竹的功夫还有研习了太极之后综合出来的。
练起来就一个感觉,舒服。
等卫蘅练得大汗淋漓,沐浴完用了早饭,才见陆湛进来,他已经换了出门的衣裳。
今日是卫蘅回门的日子。
靖宁侯府的老太太看着卫蘅和陆湛并肩走进来,就觉得眼前一亮,要不怎么总说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这样的人真是天生就该走在一块儿,叫大家看了眼睛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