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岳州,这天下不都是一个样子吗?”燕琅将那几人扶起,道:“蜀中天府之国,赋税收入也是锐减,可知民生已经凋敝到了什么地步。”
“大夏的根子是烂透了,扶不起来了,”杨望之别有深意道:“只有将这些破陶烂罐打碎扔出去,再重新造一个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神情有些触动,目光闪动,没有作声,燕琅却不等他们思量结束,便吩咐道:“集结州郡兵力,清缴岳州豪强,若有不法之人,严惩不贷!再令州郡官吏厘定田亩地产,编纂户籍,分发土地,使岳州耕者有其田,即刻去办!”
旁边一个官员道:“那聚众作乱的流民,又该当如何处置?”
“不必理会他们,”燕琅道:“若要抵达荆州,岳州是必经之路,他们决计绕不开此处,我们无需出战,只管坚守不出,清查田亩,分发土地,再将宽恕未曾擅杀作恶流民的消息传出去,不出三日,流民内部必然生乱,不战而败。”
杨望之道:“流民聚众前往荆州,是因朝廷派兵清剿,他们不得不战,现下君侯给了他们一条退路,大多数人都不会一条道走到黑,必然会入城投降。而那些心有贪念,想要裹挟流民之势、谋取私利之人却会被吊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话说到此处,那官员茅塞顿开:“倘若他们入城投降,问及先前擅杀之罪,必然要被处死,倘若坚决不降;大部分流民走了,他们自是独木难支;若是铁腕强权,不许流民入城祈降,那他们内部首先就要开始动荡……”
众人不禁赞道:“君侯才思敏捷,我等拜服!”
燕琅等人既商议出结果,底下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偌大的岳州也如同齿轮一般,缓慢而又精准的运作起来。
一场水患,便将大夏逼到了这等境地,这期间固然有天灾与赵乾的愚蠢的双向影响在,但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豪强兼并土地太过,百姓对于灾害的抵抗能力接近于零,故而水患一至,近万百姓便直接宣告破产。
如此情境之下,岳州豪强的屁股底下就没几个干净的,强卖土地,欺男霸女,擅杀百姓,不一而足。
杨望之令人彻查之后,一手证词,一手大刀,杀了个人头滚滚。
他前边开了道,后边便有岳州官吏清点田亩与百姓户籍,登记分发田产,稳定人心。
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百姓尤且不信,等到第一个人试探着过去登记完,领到了属于自家的那份土地,便蜂拥着扑了过去。
消息传扬的很快,第二日清早,前去登记户籍的人便从州郡衙门的大门口,一直排到了南城门,消息传出城外,流民们便坐不住了,没沾过血的那些在短暂的迟疑过后,终究还是选择了熟悉的平静生活,相约着入城投降。
有人想走,自然也有人不想走,两下里生了纠纷,便是一场恶战,好在流民中的多数人都选择离开,这场流血纠葛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便正式宣告结束。
城外刚闹起来的时候,便有人去通知燕琅,她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走到城墙上时,正好见这场流民内部纠纷结束。
地上还有未干的鲜血,远处残阳凄厉,燕琅轻叹口气,道:“着人前去清点人数,成队分开,审问过后,再行编纂入户。”
略顿了顿,又道:“流民附从作乱,固然有可以谅解之处,但终究有过,该罚,便令以工赎罪,修缮堤坝,加固河堤,待到水患平息,便是功过两清,相互抵消了。”
侍从恭敬的应声道:“是。”
原本被视为大祸的南方水患、流民作乱,燕琅只花了一月时间,便梳拢的干净利落,更不必说修缮堤坝这样的偌大功绩了,传扬出去,朝堂自是为之一震,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燕琅在岳州待了一月有余,见局势渐稳,便动身返回北境,临行时万人相送,场面蔚为壮观。
杨望之骑马在她身侧,走出长长一段距离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最后,他向燕琅叹道:“君侯,切莫忘记天下人对你的厚望啊。”
燕琅听出他话中深意,正色道:“我明白的。”
大夏朝廷腐朽,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而锐意进取的博陆侯,却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冉冉升起,任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光芒。
燕琅一行人抵达寿州时,车骑将军曹信又一次在城门前等候,热情而恭谨的将她迎进城去,好生招待一番。
燕琅昔日之所以能在怒骂皇帝之后安然离京,很大原因是因曹信派遣三千精锐入京震慑,她承了曹信这人情,此时再见,态度便分外和善,觥筹交错,气氛极为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