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秋树倒是真的信了时清只是单纯想要治病救人了。
他原本可以闭上眼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开始在心中默念道德经来平心静气。
却不知怎么的,目光控制不住的就落在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身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终于,面前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成了。”
这笑容与他之前露出来的都不一样,没有轻佻,也没有恶作剧,只有满满的放松与开心。
看着,倒是与他的年龄多了几分匹配。
顾秋树却不只是注意到了这抹完全称得上是无邪的笑。
他还看到了时清那苍白的脸色和说话时微微抖动的唇。
而偏偏就是这样的他,眼里却是满不在乎,甚至还哼着歌,一副这不算什么,自己身体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将顾秋树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拿下。
“好了。”
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拿了下来,面前本该活力无限,看着跟个少年郎差不多的铁骨宗宗主笑容又放松了几分,带着疲惫苍白的神情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又带着一点不讨人厌的得意,邀功道:“如何,不疼了吧?就你这种小病,我随随便便就能治好。”
顾秋树往日里最讨厌的便是邀功之人。
只觉这种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但如今,他缓缓起身,望向时清那得意洋洋的神情,竟觉得他十分率真可爱。
白衣仙长早就习惯了冷清,即使并未排斥,声音也还是冷冷清清的;“多谢。”
“稀罕了,居然能够从我们顾仙长口中听到多谢两个字。”
面前人笑的越发开心张扬,只是乐极生悲,还不等到笑几声,便身子一晃,往后倒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秋树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用双手接住了时清。
“时清?!”
他自己都没发觉,他那一向冷冽的语气里居然还带上了几分急切。
他没发现,时清却发现了。
身上无力,他也不矫情,顺势躺在了顾秋树怀中,明明脸白的很,看着便是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却偏偏还不改那个喜欢撩拨人的性子。
苍白着唇,还笑嘻嘻的发问:“仙长你怎么如此关心我?莫不是我真的魅力无边,将你给迷住了?”
顾秋树被他这么一说,心底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冷着脸,习惯性的呵斥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
话刚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
这语气,他向来只对着亲近的晚辈才会有。
比如叶梓。
顾秋树自小便沉迷修炼,性子淡薄,对那种与自己没见过几面的弟子,他虽也护着,倒是没多少爱护之心,自然也不像是对叶梓那般严厉。
只是他这独特的关心方式恐怕叶梓是不能通过他师叔那冷冰冰板着的一张脸看出来的。
反正每次挨训了,他想的都不是“啊师叔真关心我”,而是“呜呜呜呜呜我又惹到师叔了”。
每次被训了,小少年都会失落一阵。
顾秋树是不擅长与人交往,人却极为聪慧,察觉到了自己每次关心(?)了晚辈后,他们神情都十分郁郁,不解之下,便也会刻意的克制住自己。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他竟下意识脱口而出。
顾秋树先是一愣,接着接住时清的手便紧了紧。
就算是天衍宗的弟子们都不爱听这种话,更何况是时清这个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半点苦头的铁骨宗宗主。
白衣仙长的眸子微微黯淡,时清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恼怒,反而笑嘻嘻的伸出手臂,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勾在了顾秋树肩上:
“我不过就是耗费精力了一些,还不能说话了不成?自你我相见,仙长始终对我是冷言冷语的,如今怎么又如何关心我了?”
顾秋树微微一怔。
那清冷的眸子稍稍亮起,望向了正窝在自己怀中冲着他扬唇笑的人。
他顿了顿,道:“你到底是为了我才这般。”
“谁说我是为了你了?我时清是那种没好处就上的人吗?”
时清拍拍白衣仙长肩膀,一副对待自己属下的态度:“总这样抱着累不累,去把我放在床上,我方才精力是用去了一些,得好好歇息。”
顾秋树一言不发,脚下却十分诚实的按照他的话,就这么抱着人到了床边。
冷着脸,冷着眸子,手下却轻的不能再轻,慢慢将怀中人放在了床榻上。
时清到了床上也不安分,撑着下巴从下往上的看着站在床边的这个人。
“仙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心太软。”
顾秋树冷着脸:“并无。”
他见时清一脸不信,鬼使神差的补充了一句:“我辈分高,又自小在山中修行,底下的弟子们都畏我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