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奔姓姜,对各家下手,最后也被逼到山陵去了,就算现在回来了,只能躲在莲花台不敢出来。”龚獠语重心长,含有深意的看着龚香,“你不姓姜,你以为你这么做了以后,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龚香不为所动,“你是说,他们会杀了我吗?”
龚獠一字一顿的说:“他们会逼大王杀了你。”他竟然有点发笑,“你认为公主会保下你吗?”
龚香这次笑得开了怀,竟然比龚獠更笃定:“你怎么知道不会?”
龚獠一愣。
“没了龚家,你不值一提。”他指着龚獠说,“但没了龚家,我仍然是我!”
龚獠竟然觉得汗毛竖起来了!
他疯了……龚香疯了!
龚香又突然转了口,温柔道:“但公主要保我,就不会让这件事扯到龚氏身上。所以,保我就是保龚氏。”
龚獠没有放心,哪怕龚香再三保证这件事不会给龚氏造成伤害,他毕竟也是姓龚的嘛。
可他觉得龚香刚才说的……才是他的真心话。
第二天,天还不亮,无数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坐上马车赶往莲花台。
昨夜街上的动静人人都听到了,人人都惊慌不已,他们想赶紧去问一问大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但当他们到了莲花台,见到的是睡眼惺忪的大王。
他们刚坐下,段毛毛就一步上前,大声道:“臣有本奏!”
姜旦:“奏来。”
这是设计好的。姜旦今早也是天不亮就被公主姐姐亲自叫起了床——瞬间清醒!
公主姐姐一边让人帮他沐浴更衣,一边告诉他一会儿要做什么。
姜旦连连点头,连声答应。
公主姐姐问他可有信得过的人?这是个升官的机会,要留给自家人。
姜旦:“那就段青丝吧。”
段毛毛的字并不是这个,但姜旦对青丝这个字号格外熟悉,他总叫段青丝,段毛毛就成了段青丝。当不成字,就是号。
段毛毛是侍郎,极得姜旦喜爱,基本就在莲花台起卧,目前已经有大半年没回过家了。一早被叫过来,姜旦用“咱俩好,孤给你个好处”的语气说让他在殿上读一篇文章,读完就能升官,段毛毛大喜过望的答应了下来。
等他在殿上拿到这篇文章诵读时,冷汗如雨。
殿前阶上已经有公卿正在往大殿爬了,说话就要进来。
他心中急转……是假装吃坏肚子好?还是假装突然头疼好?还是假装刺激太大突然晕过去好?
等公卿们都到了,济济一殿,个个面色惶惶,左右张望,时而望向殿上昏昏欲睡的大王,时而望向殿前披甲执锐的勇士。
段毛毛突然不想逃了。
大王无能又如何?大王无知又如何?大王给了他一篇可能会要命的文章又如何?
真正怕得要死的是这些人。
他跟着大王,就算千夫所指又如何?今日之后,史上如何说段家不得而知,但一定会有他段青丝一笔!
不是幸臣。
是段侍郎。
幼时读书,过目不忘是练过的。之前已经默诵过几遍,段毛毛一鼓作气,诵得激昂,句句似金击,锵锵有声。
诵到最后,他自己都给感动了,感觉得到整座大殿的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看他,更添气势。于是哀伤时,他泪如雨下,愤怒时,他杀气腾腾。
读完余光一扫,他爷爷已经“晕”过去了,他父亲就赶紧把爷爷给背出去了,跑得那叫一个及时。
一定是怕走晚了被殿上公卿抓住挨打。
最近他也不要回家了,回家一定会被打。
段毛毛读得整座大殿鸦雀无声。
姜旦在上面一点都没感染到这重愈千钧的气氛,继续照着台词往下念:“孤不信,左右,将此人拿下。”
他指向段毛毛。
殿上公卿哪怕感觉到了套路,也期望大王没有被段毛毛说动。
所以一时竟然无人求情。
左右侍卫上前把段毛毛拖了出去。
段毛毛尽职尽责哭喊叫骂,一路被拖到殿外,继续哭喊叫骂。
殿内像坟墓一样。
姜旦继续唱戏:“既有人告,不能不断,来人,去请他们来,允他们在殿上与段毛毛对质,以证清明,以证乾坤。”
理论上,请人来当然不能由殿上武士去做,那就是抓人,不是请人了。此时当由殿上公卿自荐,或公推出一个有声望,够公道的人去请这几家当家做主的人上来跟段毛毛比着谁哭得更响亮,谁骂得更有道理。也是御前辩论大会的传统项目。
但姜姬不想横生肢节,就决定让龚香去请。
所以读文章的才是段毛毛,因为龚香要负责把那些人给“请”上殿来,让他们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