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之前所有人都起来了,车虹起的更早,别人还没醒,他就被叫起来,一个役者把他领到厨房说:“做饭前先烧水,你趁现在洗个澡吧。”
车虹已经想不起上一回洗澡是几年前了。热水有些烫,但他怕水凉了以后没办法加热水,洗完出来浑身都烫红了,他还就着热水修了胡子,洗了头。
洗完,役者又给了他衣服,是新的,干净的,黑色的袍子、裤子,不太合身,袖子有点长了,腰身也有些肥大。
役者说:“大点好,冬天还能往里加衣服。”
车虹谢过,问这是谁的衣服?他好去道谢。
役者说:“这是公主宫里的宫妇做的,不要钱。你穿吧,人人都有。”
“……”虽然从昨天到今天,车虹已经吃惊过很多遍了,但他又吓了一跳:“……人人都有?”
役者说:“外面的流民也有呢,不是要过冬了嘛,天冷,公主心疼他们,就让自己宫里的宫妇、宫女做衣服给他们穿。我们就也有了,衣服颜色是公主喜欢的,我也喜欢,这颜色一看就耐洗。”
车虹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去,觉得自己可能一直在做梦,他可能还睡在野地里,跟人挤在一起,明天起来后还要去背石头,扛木料。
但他回到那些人中间,吃了早饭后,又刻了一天的木简。
然后一天复一天,每天都是如此。
梦一直不醒。天也越来越冷了,当他这一天出来时,鼻尖一凉,才发现天上飘雪花了,冬天到了。
这都是真的。
莲花台里,姜姬穿着黑色的深衣,头戴朱冠,裹着红色的狐裘,坐在榻上。姜武坐在她下首,也是一身黑,头顶朱冠。
旁边的姜旦、姜扬,另一边的蟠儿、龚香、龚獠,都是一样的打扮。
再往外看,宫中的宫女、侍从都不例外,黑衣服加红丝绳腰带,没有朱冠戴,就在头上系朱红色的丝绳。一眼望去,颇具气势。
龚香感叹:“真是气象不俗。”这莲花台如今看来,更添王气。
谁能想到这是公主想让宫女和宫妇们做衣服定下来的颜色呢?
又为了“宣传”这个颜色,公主先给自己罩上一身,又给姜将军罩上一身,剩下的不用她再说,大王和太子都换上了,宫中的其他人也都换了,龚獠发现后,立刻也给自己置了许多身黑衣服。
公主说,黑色是矿物颜料染的,比别的染料都更易得——植物的还有季节问题。
她说黑色耐洗,洗上几遍颜色也不会掉得多厉害,哪怕最后真洗白了,也只会变成灰青色。
衣服是有制板的,布料都按制板裁成一块块的,再拼接起来。别说,这样做衣服比一个人从头到尾量、裁、缝,快得太多了!不然两万的宫女、宫妇每人再长两只手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做出二十万件衣服。
这还只是公主带来的一个改变之一。
另一个,就是城中新出现的商人:黄豆商人。还有新出现的商铺:黄豆铺子。
“黄豆价格涨了。”龚香说。
这是很正常的。
先是宫中道人奇云献给公主一道吃食,公主改了一下做法,做出了豆腐。
至今龚香都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想用木板加石头去压那个食物……
此物的原料是黄豆,做法简单,吃起来也不麻烦,公主在鼎食中放了此物后,先是在流民和士兵中风靡开来,跟着就传出去了。
一时黄豆从贱物变成了谷米。虽然直接煮着吃还是没人喜欢,但磨一磨,搅一搅,再压一压,嗯,就成人人喜欢的食物了。
现在外面街上有人说,这是公主看大家饿肚子,所以从天上摘了云彩下来,用手一点,让它变成了人人都可以吃得起的食物。
这个流言是蟠儿去散播的。但从头围观到尾的龚香开始真的怀疑……公主搞不好真是天上下来的神女。
因为她还做出了另一种东西:纸。
某一天,公主命人送了许多干草进来,然后将它们磨碎,再加到水里。
看起来很简单?
但只是磨碎再放到水里这个过程前后重复了不下百次,每次磨碎后加水,公主都觉得不对。
一再重复,一再重复。
最后公主说煮一煮吧。
于是用鼎来煮。又煮又搅。
众人都认为公主是在做另一种食物,都很期待。
等公主觉得可以了,命人拿最轻的纱罗,做成绷子,再把绷子放进鼎中,盛起已经煮成糊涂的草浆,等草浆中的水漏光,她从绷子上揭起一片白色的、薄如蝉翼的东西。
她说这个东西叫纸。
她让人拿墨和毛笔来,用纸写字。
她嫌这纸太脆,不够软,因为折几下,不知是太干的缘故还是别的,很容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