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对马氏说:“母亲,你带着妹妹跟我一起走吧!”
马氏拍了下他的脑袋,就像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别说蠢话,你妹妹要嫁人了,我怎么能离开蒋家?”
蒋丝娘带着一众女婢,捧着布匹、首饰,行过水榭时,看到了蒋茉娘。
蒋茉娘与蒋丝娘不同母,她的母亲是郑国公卿之女,她的父亲有良田万亩,每年产下的粮食大半都会卖到辽国,为了打通从鲁国到辽国的官道,他找上蒋淑,送上了女儿。
堂堂公卿之女,却屈居侧位,纵使蒋淑万般怜惜,此女仍郁郁而终,只留下蒋茉娘。
蒋茉娘与其母十分肖似,生得纤巧袅娜,能做掌上舞。
马氏将她与蒋丝娘一同养育,视若亲生。
蒋丝娘站在水榭前,看蒋茉娘弓着脚尖,沿着水榭回廊跳折腰舞,乐工们坐在廊下草席上,弹奏乐器,在轻快的郑曲中,茉娘如穿梭花间的蝴蝶,美不胜收。
蒋丝娘站在那里,直到蒋茉娘舞完一曲,才走过去。
蒋茉娘香汗淋漓,看到蒋丝娘,嫣然一笑,“姐姐。”
蒋丝娘笑道,“我都看呆了。”
蒋茉娘羞涩的垂下了头,像一朵美丽的莲花。
蒋丝娘让女婢送上布匹,道:“我看这些都很适合你,全都做成新裙子吧。”
蒋茉娘看到女婢们捧来的丝绢,乍舌道:“这也太多了……全都做成裙子?”
蒋丝娘点头,让女婢们退下,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人后,她看着蒋茉娘说:“我们就要进宫了。”
蒋茉娘抚摸着膝上的丝绢,郑重的点头,“姐姐,我明白,这是我们的使命!不止只有男子才能为家族奉献,我们也有我们能做的!”
“对。”蒋丝娘说,“就像姑姑一样。”
想起蒋娇,两个女孩子不由得把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们纵然为蒋娇的纵身一跃而伤心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悲壮的感情在她们心口回荡。为了蒋家,她们这些女子也会不惜生命,不惜一切。她们就像父兄一样爱着蒋家,愿意为它奉献出她们的美丽与智慧。
晚上,蒋丝娘来见马氏。
在夜晚的烛火下,马氏比白天看起来疲惫得多,也苍老的多。
蒋丝娘知道,虽然父亲与母亲看起来并不亲密,但母亲是爱着父亲的,或许不是爱人,但父亲却是母亲生命的支柱。
“过来。”看到蒋丝娘,马氏招招手,等她坐到马氏面前,马氏既怀念、又痛恨、还有一丝歉意的看着蒋丝娘。
“……把你生得这么像你父亲,真不知是对还是错。”她说。
蒋丝娘是马氏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不到一岁就因一场风寒夭折了。而她怀蒋丝娘时已经四十岁了,生的时候,她和蒋淑都很紧张,蒋淑数次卜卦,卜出好卦就来安慰她。
后来丝娘出生,健健康康的,就是生得和蒋淑一模一样。
一个女子,方头大耳,直鼻阔嘴,若是男子,可称威武,若是女子……
马氏只觉对不起女儿,收养蒋茉娘也是为了丝娘。
丝娘与茉娘姐妹情深,因容貌有暇,更是心高,幼年时就曾与蒋淑戏言:若要她出嫁,必是世间伟岸男儿!
蒋淑十分骄傲,竟回绝了许多向丝娘求亲的男子,道“我蒋家女子,非凡俗男子可配!”,马氏曾与蒋淑争执,问他如果丝娘错过良缘,不能出嫁怎么办?他便道“丝娘有兄,难道蒋家还会将她赶出去吗?”
丝娘为此感动不已,而马氏却从此对蒋淑死了心。
因为她发现对蒋淑来说,连亲生的孩子也像他的奴仆,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这样驯服,这样的人,真的有人心吗?
“你真的要进宫吗?”马氏干涩的问。
丝娘坚定的点头,“娘,我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从她第一次被人嘲笑容貌起!她就发誓绝不让任何人看轻她!她要做得比男子更好!让爹爹为她骄傲!
马氏沉默半晌,振作起来,问她:“那你想怎么做呢?你父亲的从人已经把大公子的一言一行都告诉你了,他不是一个容易被迷惑的男人。”
事实上,马氏以为,女子若是以为能轻易用美色把男人迷倒,那真正落入陷阱的反倒是女人。她认为男人把美色当成了战利品,当成了可以用金钱或权势换取的,给自己的奖励。
丝娘道:“我知道。大公子心量狭小,但从怜奴身上可以看出,他喜欢怜惜弱小。我与茉娘,恰好我为嫡,她为庶,她美似天仙,我貌若无颜,若是我进宫后就嫉妒她、欺负她,大公子极有可能会庇护茉娘,以她为契机,掌握蒋家!”就像蒋娇当年做的一样。只是蒋娇没有生下孩子,而蒋茉娘会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