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蟠大兄那天晚上的话就让他的心直跳。他跟着替蟠大兄回来收拾行李的人进了宫,见到了蟠大兄。
以往一直游刃有余的蟠大兄,今天看起来却年轻了不少……他第一次显得茫然了。
“公主命我去北奉宫。”蟠大兄看到他后,请他坐下,直白的告诉他:“公主不喜我对小蒋后做的事,她希望我和太子一起学习……仁念。”
正如公主所说的,他知道公主想让他去学的是什么。大王学的是虎狼之术,太子学的就是仁德之术。他以前以为这是公主在大王和太子之间故意设置的障碍,因为从大王与太子这一对兄弟的性情看,大王更适合学习仁德,哪怕他学不会,也能演得出来;而太子性情自由,在跟随姜礼他们在魏国时,养出了一身的野性,教之以虎狼会更容易。
公主故意反其道行之。
但现在看起来,或许公主并非是这个打算。她选择的教导是为了让这对兄弟都变得更好。所以软弱的大王要学会怎么发现危险,怎么应对危险;而野性十足的太子要学会何为仁德。
那他呢……
公主认为他也有凶性,所以要教他仁德?
难道他有凶性不好吗?
他杀了小蒋后……一个在公主口中没有必要去杀的人。
公主说“你去学,学好再来见我”
蟠儿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也认为公主不会在意他做事的手段,他还以为他对公主来说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看过公主教大王,教太子,教大兄。
现在公主开始教他了。
“你留在公主身边,凡事多问公主,不要自作主张。”蟠儿说。
姜义在他眼前瞠目结舌。
“怎么了?”他问。
姜义拼命摇头,脸红红的跑出去了。
刚才,蟠大兄笑了!
他从没见过蟠大兄笑!蟠大兄会对公主笑,也会对其他人笑,但那都是有必要才笑。
刚才蟠大兄也不是对着他笑。
原来蟠大兄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姜义捂住激跳的胸口,几天以后眼前还时不时闪过微笑的蟠大兄,一想起来,他的脸就红了。
龚香结结实实的在姜姬面前笑了三天,还时不时的问她:“公主,长史没了,可有别的人选?”
“可要某举荐一人?”
“你很闲吗?”姜姬白他,把案上的书简推过去:“那就把这些都看了,写个条陈出来。”
她虽然能读纪字,也读得懂,而且现在的人书写东西是非常简便的,按说看起来不费劲……但架不住东西多!
姜元继位几年也没正经理过国事。前期是蒋家、冯家,后期就是龚香了,其实他们干得都不差,没有什么需要姜姬再去弥补的地方。
但她还是决定把能看的都给看一遍,这有助于她理解这个世界。
龚香也支持她这么做,这是很好的学习。比如她可以从历代的国书中看出鲁国与其他诸侯国的关系,燕、魏、赵、晋、郑等国又发生过哪些变化,诸侯国与帝国之间的依存关系。
她也可以从各城的贡品看出这些城池的大小、强弱,以及对莲花台的忠诚的纯度。
这比从别人嘴里听要可靠得多。
可是这要看起来就是个大工程了,她已经看了半年,每天的阅读量保持在二十到三十个书简里。因为她还要应对新的书简,她还需要跟龚香讨论。
后来她就想了个主意,让龚香替她写“总结”。以合陵为例,她让龚香写一个关于合陵的总结,然后对比总结,她再读起合陵的内容就轻松多了。
或者以某一代的大王为主线,让他再写一个总结,她读过后再看书简就会更能抓住重点。
后来她就更“懒”了,每天挑出五十个竹简,让龚香写个总结然后她再看。
只写了两天,龚香就说腰疼不肯再替她省事了,看在他的年纪上,也因为目前就这一个人能用,她不得不放弃这个轻松的办法,自己继续一个人慢慢读。
今天他是自己送上门的。
龚香当场哎哟哎哟扶着腰靠在榻上,“公主就饶了我吧,我真是不成了,这几日起床时都要靠侍人帮忙……”话音未落,外面进来一个侍从,轻声说:“龚大夫求见。”
龚香一骨碌爬起来,窜到后殿去了。
过了一会儿,龚獠有些尴尬的进来了,一进殿就闻到了一股有别于公主的香气,想起刚才在殿外听到的那个引人绮念的男声,他清了清喉咙,小声的问姜姬是不是有什么事才把姜长史送到北奉宫的?如果有事,他很愿意配合公主的。
姜姬知道他是害怕了,生怕她把蟠儿送过去是怀疑他对姜旦与姜扬说了些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