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还是觉得粮食才能填饱肚子,所以一直不放弃种稻米。
现在水位上涨, 河床上的庄稼就都遭了秧,可以看得出来, 河位正在渐渐恢复。靠河的百姓一开始还不想放弃这些辛苦种出来的庄稼, 姜姬接到一封百里加急的奏表后就立刻下令从今日起,河边的田地全都要后退。
她下了死命令,各级官吏都遵照办理。百姓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办。
临时移栽不太可能,百姓们只得把还没长大的苗拔了卖掉, 喂猪喂羊都行, 勉强算是收回一点损失。
凤凰台上, 姜姬拿着这封奏表给姜武, 由他看过后再往下传阅。
今日广御宫的大殿里,难得坐了两排人,有点像一个小朝会了。
姜武坐在她下首左侧,他看过第一个递给黄松年,而不是龚香,这叫黄松年下面的毛昭不由得抬了抬眼。
风迎燕虽然名气大,但由于是偏地贤才,他的位次在末尾。
黄松年看过后叹了口气,没给毛昭,而是递给了龚香。
龚香早就看过了,也装模作样的读一遍,皱眉叹气。
接下来一个个看过后不是叹气,就是皱眉。
风迎燕是最后一个,展开奏表后先眯了下眼:全是鲁字。
全是缺胳膊少腿的鲁字。
全是鸡爪子似的缺胳膊少腿的鲁字。
但由于写得相当“规矩”,横平竖直,绝对不会让人看不懂。
就一句话“雨大,雨下了十九天,兴河淹了”。
兴河是晋江支流,晋江横穿整个大梁,除了带来千里沃野之外,也分出了许多支流。兴河只是其中之一。
十九天的暴雨是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连下三天暴雨就能把城外那些村庄的屋顶全都压塌。
百姓其实是跟世家区别开的概念,简单点说,就是家里没有当过官的,在这个爹当官,儿子可以接任的世界里,爹没有当官,儿子也没办法当官。
但百姓并不意味着没有钱,百工百匠,都出自百姓。不管是干什么的,木匠、铁匠、商人,干上几代,都能攒下一份家底传给后代子孙。干上十几代呢?干上几百代呢?如果能做到一个姓变成一个村,这个村里的人都是干同一种职业的,比如都是木匠,都是铁匠,都是金银匠,都是商人……
那这份以族群为单位聚集起来的财富不会比世家少。
区别就是官府征丁的时候不找世家,只会找他们。
有富裕的,也有穷的。
富的百姓可以住砖房,可以住在城里;穷的住在城外,住木头房子或草房。
住砖房的百姓不会有事,住木头房子或草房的百姓都不可能扛得过这十几天的大雨。
姜姬叹了口气:“又要有流民了。”
大梁太大了。兴河的流民根本到不了凤凰台,他们要么死在当地,要么离城三十里就会落到别人手里沦为奴隶。
在这个世界想靠两条腿在没有路标的情况下走出一百里地而不迷路,那都是人才了。
再说,百姓身上会不会有能支撑全家走出一百里的粮食还不好说呢。
她猜是没有。
姜武先开了口。
姜姬对他说过,她日后登基,他会是她以下第一个大臣,也是最大的一个。除他之外,她不打算封太多的王。
她想过,姜武会封王,三宝封太子,她肚子里这个就不封了,以后再生几个都不封了。成年后,公主选婿结婚,公子娶妻,都不送到外地为王或为爵,全都留在凤凰台及附近。到时再看哪里合适,她是肯定不会只在凤凰台一个地方待着的,肯定会有更多的行宫,方便她四处走。
以后除皇家子弟外,别人不能封王爵。
公主与公子哪怕出宫后也是姓林的——她早晚要把这个姓给改过来。才不要姓姜。
只要姓林,就是帝裔,这就是他们天然的身份,不必以王爵另行封赏。
也就是说,姜武必须要承担起他身上的责任,从这一刻起,朝堂上发言,他在,他就是第一个。
姜武也觉得有话要说,他道:“我会让驿站的人每日送信回来。”
黄松年在心里一悚:一日一递?在大梁的历史上可没有一日一递这种事。
太浪费人力物力了,哪一任皇帝都没下过这样的旨。
可他看公主点点头,似乎颇为满意就闭上了嘴。在这个新位子上,他给自己的要求就是每天出门只带耳朵,不带嘴。
黄松年默默点头。
龚香接棒开口:“不知都有哪些地方有暴雨?河谷不知道怎么样。”
毛昭道:“河谷不会有事。它附近有河,地势够高。”
河谷是当时选为迁都的地方,什么都是上好的,别说下十九天雨了,下二十九天也淹不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