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祁家在河谷四城中还没有站稳脚,前有另三家,后有李家旁系。说句不客气的,祁家当时只求能有强援,这桩婚事成还是不成,并不重要啊。
重要的是,他们攀上了凤凰台陶氏。
之后陶然遣人送信,说他还认祁家这门亲。婚事没成是事不凑巧。
他都这么说了,祁家当然更要压着祁父答应了。等他姐姐死了,祁父也死了,陶然步步攀高,成了陶公,最后力压徐公,成了凤凰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祁连山更是托了这个没见过面的“姐夫”的福,成了家主。
哪里由得他不认陶然?
该是他害怕陶然不认他。
所以,就算祁连山信不过陶然,更不信他口中所说的对祁家的情谊,对他亡姐的情谊——他也不得不信。
他这几日陪着陶然,事事效子侄礼,送礼、送钱、送美,不就是希望能让陶然心中对祁家的情谊真上那么一两分吗?
只是李氏这么一说,就把他心底的隐忧给勾上来了。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祁连山叹道。
李氏:“派人去凤凰台打探一下吧——别叫别人去,叫我儿子去。一来,他不姓祁,就是被陶然知道了,你也有话说;二来,有我在后面撑着他,也不算是没名分的人,他说的话,该是有人听的。”
祁连山既心动,又犹豫:“让诚儿去……也不是不行。可是让他去,又能做什么?陶公是逃出来的,听说是有人要害他。”
李氏忙问:“他说没说是谁要害他?”祁连山摇头:“他说,担心连累我们。”
李氏:“那就是什么也没说?”祁连山紧皱着眉,点头。
李氏叹气:“就让诚儿去。诚儿打听完了,如果不是有人害陶公,就让他……去报信吧。”
祁连山一惊,连忙摇头:“报什么信?如果我等出卖了陶公,日后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哪怕陶公是个恶人,逃到祁家,祁家也不能反过来出卖他。
李氏说:“诚儿又不姓祁。”
祁连山反应过来,“这样……行吗?”
李氏肯定道:“行,有什么不行的?”她说,“反正不能让这人害了姐姐,再来害我们!”
祁连山在家待了一阵,就又回去见陶然了。陶然没有住在祁家,而是住在祁家的一处庄园里。附近连祁姓人都没几个,全是祁家仆人。
祁连山把陶然放在这里,一是为了陶然的安全,二来也是有一点点防备的意思。
正因为这样,他才必须日夜陪着陶然,避免陶然记恨祁家。
他回来后,陶然不免问起“老姨之子”的情形。祁连山叹了两声,说就在这两天了。陶然就说那到了那天,他是必要去送一送的。
过了五天后,祁家的确办起了丧事。陶然和祁连山一起到的,见堂上挂白,堂下有一老妇诅咒不休。
敬礼过后,祁连山就拉着陶然出来了,不好意思地说,老姨一直都是这么个脾气,请他别见怪。陶然去了疑心,就道不怪,不怪,老妇失子,再怎么失态都正常。
祁连山过后又回了一趟家,见到李氏,询问诚儿去了没有。李氏点头,道人已经走了,“最多月余就可以到了。”
从河谷到凤凰台这一路是越来越好走的,现在天气不冷不热,适合赶路。
祁连山叹了几声,心没放下,反而越提越高了。李氏劝他:“总不能只听他一个人说。他最近有没有再找你说卖粮的事了?”
祁连山摇头,“他要我请张家、孙家、王家的人来。我看,他是想让我们四家联合起来。他还想见几位叔伯。”
李氏马上道:“叔伯不能让他见!你就去找张家的人,张道常还是很通情理的,不会被他牵着走。其他两家再拖拖吧。”
祁连山点头:“我已经给张道常写了信,我看,就叫爱儿送去吧。”
祁爱是他与李氏的次子。
李氏道:“也好。”
原名王诚,这次出门后改名为李诚的青年坐着车从河谷出发,一路赶往凤凰台。
他有两个父亲,一个生父,一个养父。生父留下的家业都被他继承下来了,养父对他也与亲生无异。
这次出门,母亲先教他改姓,又让他先去王家拜访,最好能叫上王家的人跟他一道去。
李诚就去了王家。他父亲早死,他又随母改嫁,与王家的叔伯兄弟们其实都不太熟,只是祖父祖母仍在,他每年也回来过年祭祖。
他拜过祖父祖母后,就去见了大伯。大伯问他来意,他犹豫了半天,说了陶公在祁家的事。
王伯昭听了这个名字就引他进了内室,还叫人守着门,让他从头到尾说一遍。
李诚说:“伯父,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你也知道,我成亲后就住在外面了,祁家的事,我也都是听我母亲说的。她一时不察说漏了嘴,才叫我知道的。陶公现在人到底还在不在祁家,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