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从人取来怀炉,徐公把怀炉塞进袍子里, 一会儿脸上就红了一大片,额上星汗点点——看着特别像重病体虚。
白哥在旁边抄书呢,见状捻着胡子说:“潮红、盗汗,这是月子病。”
被徐公指着骂:“去!给我哭出来!”
这是白哥的绝活, 只见他闭眼片刻, 眼泪就冒出来了, 不一会儿眼睛就哭红了。
然后把泪一擦,顶着一双兔子眼乖乖地站在阶下等着迎客。
徐树听到消息赶紧去把陶然迎进来,进院抬头就看到白哥的脸,立刻就懂了,一转头,声也抖了,“陶公,进去看看吧。”
陶公猜测,徐公这病至少是三分夸到了八分——但肯定是有病的。
这个病,叫老病。
这老头都八十多快九十了,也该活到岁数了。
陶公也装出一副凄然的表情来,进门就看徐公身后有两个小童子扶着,努力坐直,眼睛瞪大,仿佛很有精神的样子。
但他似乎坐不稳当,腿一直在颤,脸也红极了,额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珠子。
外头树叶子都快落完了,他只穿一件夹袍,膝上搭一条虎皮毯子,都能热成这样。
唉,这真是病得不轻了。
陶公没敢多留,他本来也就是找一个徐家的人商量件事,徐公这样,显然不能商量。正好,徐树的心眼不够,又好名,他问候过就辞出来跟徐树走了。
他们前脚出院门,后面白哥就扑上去揭开虎皮毯子,两个小童扶着蹦起来的徐公。
徐公嘶着声:“快!快扶我去上药!烫死我了!这谁放的炭?放这么多傻不傻啊!”
白哥掂着手把怀炉拿出来了,对徐公说:“师父,不怪人家,是你把这炉子放歪了,出气孔正对着你的肉皮,那可不就是烫嘛。”
徐公在里屋上药,对白哥说:“去,陪着你师兄,他脑子不够,再被陶然哄了去。”
白哥听话的赶紧去,陶然却已经告辞了。徐树正准备过去,看他来就不忙了,道:“爹那里没事了吧?”白哥:“烫着了,没大事。师父想知道这陶公来是为什么?”徐树笑着说:“那花万里在外头杀了太多人,陶然想趁这个机会杀了他——他想让朝阳公主动手。”
白哥懂了:“哦,跟他爹一个罪名?”徐树:“不止呢。这花万里是朝阳公主的人,如果朝阳公主再杀了花万里,日后就没人听她的了。”
白哥:“此计好毒啊。那他是想让徐家跟他一起干?”徐树点头。
“他怎么想的这么美呢?”白哥奇怪。
两人再到了徐公这里,徐公倚着,说:“他不是想得美,他是来暗示徐家站他。”
白哥反应过来,立刻恼了:“他想收服徐家?!”
徐公笑着点头。
徐树皱眉道:“爹,陶然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以他的心性,如果要做,就一定有把握。说不定花万里还真能被他干掉呢。”
徐公摇头:“那你觉得朝阳公主是听话的人吗?”
徐树说:“她一个女子,又能怎么保花万里?”徐公:“她只要不交出御玺,不下圣旨,谁也杀不了花万里,哪怕陶然能把花万里骂出花儿来都没用。”
徐树说:“这样一来,这骂名就变成朝阳公主的了。”他悚然一惊,“陶然原来是这么想的?”
徐公叹气,点头。
“如果朝阳公主肯顺从陶然杀了花万里,那日后就不会有一个人帮她;如果她不肯杀,那陶然下一步就会让天下人来骂她。一旦到了这一步,陶然就敢上殿除奸。”
朝阳公主毕竟不是皇帝。陶然只要站住了大义名分,就能把朝阳公主手中的御玺夺过来,把她或关、或杀。
凤凰台,玉宇宫。
宫中堆满了礼物,每一天都有几十车礼物浩浩荡荡的送进来,送给朝阳。
一切人间至宝都在她的眼前。
自从她命花万里出征……不,是自从她杀了花千降之后,她的人生就转变过来了。
她觉得自己拥有了新的生命。
她以前从没发觉原来她竟是如此尊贵、如此有力的人!
她的一言一笑,不止可以令身边的侍人、宫女伏首,甚至这个整个凤凰台,整个大梁,都应该匍匐在她的脚下!
可笑她竟然把这大梁交给了两个无用的人。
那徐公,一年到头都在生病。那陶然,除了会送上一些丧气的奏表之外别的什么也不会!
她现在都不愿意看陶然送来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送来的都不好看!
她现在每天都在忙祭祀的事,这可是大事。如果不好好祭祀,祖先就不会保佑她了。
她要求今年的祭品,五谷要比往年多三倍,人牲要比往年多五倍!其它金银宝器等,也要好的,要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