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殿中放着一只鼎,鼎中滚着肉汤,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坐着的只有四个人,姜旦,姜扬,郑姬和蟠儿。
姜旦自己吃着,不忘招呼其他几人。
“多吃点,多吃点,煮好的不吃就浪费了。”姜旦说,一边把碗里的鸡蛋和肉挑给郑姬。
郑姬吐着舌头,说:“我想吃菜。”
姜旦说:“菜咸,多吃肉,不然你吃香云。”
郑姬说:“我吃皮!”一边把姜旦挟来的猪肉上的皮咬掉,把肉又扔回去给他。
姜旦发愁道:“你把最好吃的给吃了。”一边把肉挟进嘴里。
蟠儿与姜扬吃起来都很好看,坐得正,手里的碗端得也稳,不会洒汤溅汁。
蟠儿吃两口,就放下碗端起豆浆喝,这豆浆是冰的,现在这种天气,煮好的豆浆放到外面一会儿就结了冰花,喝起来极为爽口,配上热腾腾的鼎食吃最好了。
姜扬叹道:“这样的东西,自公主之后是不易得了。”
提起姜姬,热闹的席上顿时没了说话的声音。
郑姬低头吃,默默掉泪,“不知姐姐在凤凰台有没有吃的……有没有人欺负她呢……”她从郑到鲁,如果不是姐姐爱护,大王疼惜,她现在会变成什么样真不好说。现在想起来,她就格外感激姐姐和大王。
姜旦的脸显得份外沉郁。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姐姐离开后是什么样了,可他也明白了姐姐为什么要走。
不单单是因为鲁国太小,而是因为他。
他已经长大了,姐姐是为了避免姐弟相争。
更直白一点,姐姐不想杀他。
他在姐姐面前没有一敌之力,可他就算真能一辈子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大王,他未来的儿子呢?姐姐若有了孩子,他可以把王位给姐姐的孩子,但等他和姐姐都离开以后,两边还是会有一番争斗的。
他已经能预见到了。用龚相的话说,“大王,你终于悟了。”
“公主要走,是为了给您腾位子。”
“您再无能,您也是大王。公主再天才,她也只是一个公主。”
“公主并非不敌您。她是不忍心与您为敌。”
“鲁国太小,装不下一只真凤。”
“她本就该翔于九天之上。”
龚相笑着对他说,“大王可是觉得我近来不够恭敬?有些懈怠?大王若是要撤了我的官,我是求之不得!”他感叹道,“我早就想追随公主而去了!”
姜旦确实觉得龚相自从姐姐走后就变得不驯服。他看不起他。
他本想威胁龚相,殿前武士都藏好了,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出来,把刀剑架在龚相脖子上,只到他肯驯服为止。
可龚相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没有把武士们叫出来。
龚相大笑,说:“如果是公主在此,大王以为,公主会如何?”姜旦干涩的说:“姐姐会叫人出来,把你杀掉。”但他不会,因为他也赞同龚相的话,他比不上姐姐,那龚相愿意服侍姐姐,不肯服侍他,不是对的吗?
龚相笑一笑,起身离去了,不过他在离开前对他说:“大王,你放心,公主早有嘱托。我若敢对您不敬,公主虽远在千里之外,取我项上人头也是轻而易举,所以臣虽不恭,却不会反。大王,你尽可放心施为,臣,就是公主留给您的保命计,免得您一时不察,被人害了性命去。这国中,朝上,朝下,公主把能留下的人都留下了,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大王。大王,你还有何可惧?”
姜旦从没有那么恨自己不够聪明,不够能干,不够能让姐姐放心。
姐姐自己一个人去了凤凰台。
“蟠郎,你可愿去凤凰台?”他突然问蟠儿。
蟠儿的心都揪紧了,他很想答应,却只是含笑摇头:“臣乃鲁国大夫,怎么可以擅离呢?”姜旦:“孤没事。凤城有大哥,城中有龚相,孤身边也有阿智他们。何况,孤已经有了主意,等过年时就把姜奔提上来,再把段青丝给叫回来,有这两人在,乐城上下要求人找段青丝,要骂人找姜奔,孤就可以安心了。”
蟠儿摇头:“大王有了腹案,臣自然会配合大王。只是大王还需收服几个亲信臣子,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只要能做事,一心一意敬服大王就是忠臣。”
姜扬也说:“大兄不要着急,慢慢来更好。最近城中人心不稳,大王要多施德政,多多宽慰臣子,自然可以尽揽人心。”
郑姬也说:“大王,我也有个主意,你不妨多从世家选取淑女,选进宫来,春花替你管着她们,不叫她们碍事,这样他们也会支持你了。”
姜旦笑道,“王后不生气?”郑姬郑重道:“为了大王的大业,妾不生气。”